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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27)

如果当时她懂得主动认错,主动交出权力,顺利满足近日宸帝想让飞龙掌权的心理,主动以实际行动向外界作一个交待,那么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一切都晚了。

第30章、乔氏母女

天泉水榭,硫磺温泉的氤氲水气中,刚从天牢中放出来的乔若卉沐浴后,坐在软榻上,不知所措地看着乔虹。

乔虹温柔而慈祥:“卉儿,不要乱动,母亲在给你梳头呢!”

乔若卉忽然失声痛哭:“我闯下这么大的祸,母亲,您不怪我恨我,打我骂我吗?”

乔虹停住为乔若卉梳头的手,叹道:“事到如今,怪你恨你、打你骂你,又与事何补呢?”

乔若卉伏在乔虹身上大哭:“母亲!”

乔虹轻抚着乔若卉的头发,轻叹道:“我实在不是一个好母亲,从小到大,我没有给你梳过头,没有抱过你,也没有给你做过一顿饭菜。我到了你九岁的时候,才敢把你接来,我甚至不敢为你争取一个公主的名份……”

“母亲!”乔若卉这辈子只听过母亲的斥责和挑剔,只听过母亲的抱怨和管束,实是从来不曾听过她如此温柔慈爱的说话,甚至用近乎忏悔的口气,只觉得十几年的心酸一古脑儿涌上心头:“母亲,孩儿从来没有怪过您,孩儿知道您的难处,也知道您已经对孩儿很好了!”

乔虹含泪笑道:“你能够明白母亲的不得已,那就好!”她看着乔若卉,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我的女儿,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你的生命是我所予。当年我为了能够生下你,忍辱去替一个下贱的婢女擦鞋,你是我冒着失去帝君宠爱的危险、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女儿。我为你吃过不少苦头,冒过不少危险,不管我对你做过什么,那也都是不得已的,望你不要怪我!”

乔若卉天真地猛点头:“是,我是母亲的女儿,不管母亲怎么对我,那都是不得已的,我是不会怪母亲的。”

乔虹微微一笑,端起桌上一只碗来,道:“如今咱们在这里诸事艰难,只得一切从权了。今日只得一碗鸡汤,就都给你喝了吧!”

乔若卉忙道:“母亲,还是您喝吧!”

乔虹充满母爱的眼神凝视着乔若卉:“今日,母亲想尽一尽这十几年来不曾尽过的心意。来,卉儿,母亲亲手喂你喝!”

乔若卉含泪笑着:“母亲,卉儿不要做公主,也不要什么权势富贵,只要我们母女俩能够像今天这样,就算要我到下界做平民,我也愿意!”

她笑得像个婴儿般无邪,像婴儿般张开嘴,乔虹的手颤抖了一下,已经举起的汤匙重又入下,将碗塞到乔若卉的手中,转头道:“卉儿先自己喝吧!”

乔若卉接过碗,正欲要喝——

忽然门被推开,一人急忙道:“不能喝,鸡汤里有毒!”

乔若卉骇然之下,但见“砰”地一声汤碗落地片片碎裂,鸡汤流到地板上,立见木板象是被烤焦似的黑了一大片,乔若卉发出一声极惊骇的大叫之声:“啊——”

乔虹见到飞龙进来,先是惊骇,转而平静了下来,反而带着一种漫不在乎的样子,冷笑着睨斜着看飞龙:“公主是来看我母女如何落魄的,还是嫌我母女相残还不够,您再来添柴加油?”

飞龙怔了一怔,她根本听不懂乔虹的话,只指着乔若卉急道:“想不到你竟真的这么狠心,她可是你亲生的女儿!”

“哈哈哈哈……”乔虹不可抑止地狂笑起来,笑声凄厉:“飞龙啊飞龙,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假惺惺,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这不就是你一心一意蓄谋的吗?”

飞龙听了更是楞中带惊,急问:“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虹撸了撸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反而一楞,半晌,忽然指着飞龙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真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的娘利害了一世,她就敢让你一个傻子进天宫来送死吗?”

飞龙听她说到母亲,也恼火起来:“你才到底是装疯,还是真疯呢?一会儿要杀女儿,一会儿装疯?”

“啐!”乔虹恶狠狠地道:“你跟你那个娘一样,都只会假惺惺地摆架子,说些云里雾里的话,真当自己是神灵天仙了,我们都是下界的尘土草芥!”

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有人接道:“人之境界,自有高低,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对牛不可弹琴……”随着语声,凤舞从门外潇洒而入:“紫后娘娘和飞龙公主的胸怀,又怎么能是那些醉心触蛮之争的俗人能懂呢!”

乔虹见凤舞进来,却又恢复了脸色,听了他的话不禁嗤笑一声:“触蛮之争,那么凤少傅现在争的,是触还是蛮?这么急急地赶来,是怕我乔虹吃了你的飞龙公主,还是怕我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点醒了这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的丫头,坏了你的好事?”

凤舞微微一笑,并不应她的话,只温柔地看着飞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飞龙发现自己来了半天,一点事也没解决掉,见凤舞来了大喜,一把拉住了他:“凤舞,乔虹要毒死乔若卉,我们救救她。”

凤舞叹了口气,这也是他的不是,没有看好飞龙,结果竟然在无意说到乔虹之事时,断定乔虹必定会杀死乔若卉向外界交待,以求自己脱身的为人。结果飞龙这个傻丫头,竟然听到这话就悄悄地跑来救人。他无奈只得随后跟来,只希望乔虹已经杀死了乔若卉,那么便只消听飞龙骂一通乔虹便无事了。若是乔若卉没死,以他对飞龙的了解,只怕事情还有得麻烦。果然飞龙不出所料,到头来这一滩混水还得他来趟。

当下凤舞叹了一口气道:“公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所赐,父母所收,旁人只怕难以插手。”更何况,要她命的,不止她的娘,更是她的爹。

飞龙觉得简直不可理喻了:“胡说,难道寒月要杀我,我也站着让她杀吗?天底下哪有这种事,你不管我管,我要把乔若卉带走。”

凤舞抚着头,只觉得头忽然疼了起来:“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飞龙忿然道:“反正带到一个不会有人杀她的地方!”

乔若卉却忽然尖声哭叫起来:“呸,我才不走呢,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我才是公主。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公主,我娘也不会被害到这样。”她方怔怔地坐在那里,此时脸涨得通红,眼中尽是恨意,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地向飞龙扑过来,像是想要一把撕碎了她似地。

飞龙还未来得及抵挡,凤舞早已经抢上前一步,一挥手,一股大力将乔若卉卷起,重重地抛在床榻声。乔若卉尖叫一声,只觉得后背巨痛,不置信地瞪着凤舞且哭且骂道:“姓凤的,你今天居然敢这么对我?你算什么东西,想当年你跟在本公主后面苦苦追求,本公主哪只眼睛看得上你——”

飞龙忽然听到这种秘闻来,不禁好奇地看着凤舞,凤舞顿时大窘,三年前他与方刚等一批天禁卫初入宫时,大家的确都曾经仰慕和追求过这位当年风头一时无两的若卉公主。此时听她这般疯狂又轻蔑地提起来,实实为自己当年的年少轻狂深感厌恶,将对乔若卉仅存的半点怜悯之意也全部打消。飞龙好心相救,这女子却如此疯狂,救她实是埋下祸根无穷

他顿了顿足,拉起飞龙:“飞龙,我们走吧!”

飞龙好笑地看着素日英明神武的凤舞也有此时的窘惑,却也知道他的窘惑其实是因为飞龙,而非乔若卉。可是——她指了指乔若卉:“那她怎么办?”

凤舞知道此事不得不办了,只得道:“帝君并没有明令对乔若卉的处置,只消给外界一个交待得过去的理由罢了。公主是受害者,只要公主表示宽赦,只将她贬为平民,流放下界,永世不得再入天宫就是了。”

飞龙喜道:“太好了,凤舞你真行,一下子就想出办法来了。”

飞龙对于天宫下界毫无概念,对于她来说天宫下界并无区别,甚至于她对天宫也没什么好感,如果可以,她倒是更愿意回到下界。但这对于已经在天宫生活了十几年,自我感觉极端良好的乔若卉而言,听到这话却是尖叫起来:“不——我不去,你们休想将我流放下界,想把我变成下界的贱民,你做梦,我死也不去,我宁可死我也要死在天宫——”

凤舞转头问飞龙:“你都听到了?”

飞龙点点头:“都听到了,嗯,她一定舍不得她的娘,虽然她的娘狠心到要杀她。可是她虽然不可以上来,但是乔虹可以下去看她啊!”

凤舞一转头眼光正撞到一脸看好戏的乔虹,两人的神情中同时传递了四个字:“鸡对鸭讲。”

凤舞冷笑一声,转过神情对飞龙温柔地道:“好,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你不让乔若卉死,她就一定不会死。这里不适合你久呆,我们还是走吧!”

“哦!”飞龙点了点头,听话地向外而走,一边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声:“乔虹会不会想再杀她?”

凤舞笑道:“你放心,不会了。”

乔虹一动不动地看着凤舞对飞龙万般呵护的神情,眼珠子转了一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想不到紫后一世英明,竟然生出一个这般的女儿,竟然如此轻易地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哈哈哈……”她的笑容忽然中断,被凤舞极为凌厉的眼神所中断,凤舞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似的,一个她终身仰望畏惧的人。这一种中的威仪凌厉精明掌控,她终其一生,只在那个人的眼神中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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