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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刀风云(18)

苍冥浩荡兮碧落清……”

应少堂大声问:“谁?谁在歌唱?”

歌声飘渺,似近在眼前,又似从很远处传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令人捉摸不透。歌声继续传来:

“高飞兮惧鹰鹫恶,

求洁白兮有蛇虺谤,

狂兮狷兮刀剑摧,

魂飞渺渺兮不得还故乡……”

应少堂大叫道:“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都出来吧,别再唱了。”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我唱得不好吗?”

应少堂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道:“我、我不是人。”

应少堂暗暗冷笑道:“你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鬼。”

应少堂无奈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总该有个名字,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那女子迟疑了一下,道:“我叫鹂歌。”

应少堂赞道:“好名字,果然声如黄鹂,歌曲动人。”

那女子也有些自傲:“不错,我鹂歌是魏王府中第一歌妓,一曲倾倒铜雀台,大汉天下,没有一个女子的歌声比我更美。”

“大汉天下?”应少堂大吃一惊:“你究竟是什么人?”

鹂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也好,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同人说话了。今夜遇见你,也算有缘了。千载之下,我飘飘荡荡,眼见多少故人成新鬼。纵有无穷权势,不尽财富,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杯黄土,仍然至死不悟,挤着上轮回台,欲求再搏一回。我与他们声气不投,也不愿再堕轮回。这些年来,也只是独自飘荡。我的故事,你若愿听,我就说给你听罢!”

应少堂忙提起功力,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

“我本是山野女子,天生能歌。在山中与百鸟对唱,与小溪欢歌。声出自然,不可矫饰。后被魏王曹操的手下发现,将我献入铜雀台。我在铜雀台放声一歌,众歌姬便不敢出声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欲征西蜀,也把我带到这儿。可惜曹阿瞒虽有大才,却不懂得尊重人的性情。他虽然宠爱我,却只不过是把人当作他的玩物,他的用具而已。军旅乏时,公务烦时,便叫我一曲解闷,他若不愿听歌,我便不能出声。他对天下有才之人也是如此,有才只可为他所用,反则杀之。弥衡先生一通鼓击得惊天动地,泣鬼神,然而被他用计杀了。杨修先生才高智广,就因为一句‘鸡肋’之语触他之忌,也被杀了。我是一只笼中鸟,之所知道这两个人,也不过是弥衡先生同我谈过音律,杨修先生为我写过歌词而已。我不愿再唱,魏王选来许多小姑娘,让我教她们唱歌,我知道为什么……”

应少堂听到这儿,忍不住问:“为什么?”

鹂歌淡淡地说:“他想杀我。”

应少堂跳起来:“我想到了,小时候我读书,有一则魏王杀歌妓的故事。”他不禁背道:“魏武有歌妓声激越而性恶,欲杀惜其才。于是选百妓习之,至有一人可与比者,杀之。”他有些惭愧道:“大致内容是这样,原文我忘了,真抱歉!”

声音忽然没有了,过了很久,才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鹂歌感慨道:“原来还有人知道这件事,还有人会把这件事记下来,传之后世。苍天不负……”下面话语,就淹在一片哭声中了。过了一会儿,连哭声都没有了。

应少堂叫道:“喂,喂,鹂歌姑娘……”叫了半天,声音却已完全没有了。

应少堂忽然想到:“江修和李晋文过了约定时间还没回来,莫非出事了?”其实他早该想到了,只是和鹂歌说话,便没想到此事了。

应少堂一想到此事,便觉焦灼不安。他等不到江李二回来,便向西行去。

西边却比东边大得多了,回廊曲折,空无一人。转过一个拐角,忽然差点撞上一人。当时应少堂的脸与对方相距不到半尺。换了旁人,早已吓得晕过去。应少堂也吓得退后三丈,这才看清楚,原来对方已死去多时。死鱼一样的眼睛鼓出来,面容非常扭曲,似乎死者在临死前看到一幅可怕的情景。甚至这个人有可能是被活活吓死的。

应少堂将尸体放到在地,用手帕盖住对方的脸。壮着胆子又向前走去。

这时候,前面一间房子里有灯亮着。应少堂以“踏雪无痕”的轻功悄悄潜近,窗子半开着,房内仿佛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传来一两声的女子的轻笑声。经过刚才的恐怖,眼前温馨更令人觉得诡异和不可思议。应少堂只觉得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一种恐惧感。

从窗缝中看过去,两个女子背对着他。一个白衣女子对着灯光看书,灯光却竟是一个反置着的骷髅,发出绿色的灯光。另一个大红衣服女子正在她身边又哄又求:“好姐姐,你给我梳头吧,我一个人做不好那个发式。”

那姐姐有些烦了,挥手道:“你自己去吧,别来烦我,我正要看书呢!”

那妹妹叹了口气道:“好吧!不求你了,我自己来吧。”

那妹妹拿起梳子,忽听到一阵飘渺的哭声。“是鹂歌姑娘。”应少堂方那么想。那妹妹跺脚道:“好烦人,早也唱,晚也哭的,唱了千年了,还不罢休,又不是我们害得她的。人心无度,又关她什么事儿。害得我梳来梳去梳不好头发。”她一伸手竟将自己的头拿了下来,放在桌上。无头的身子,竟还会动,不但会动,而且还拿起梳子,去梳那放在桌上的头颅。两只手在空中飞舞,熟练地将自己的头发挽上,做成发髻”。脑袋犹在说活:“哼,我自己也梳能成发髻呀!”

应少堂脚都软了,不慎踩到一颗石头。房内人立刻被惊动,尖叫道:“有人……”窗户立刻飞出去。两女鬼回头来,应少堂看见白衣人手中所持之书,正是“无相真经”。

再往上看到二女鬼的面容时,真叫人魂飞魄散。白衣鬼的面目宛如一张白板,五官俱无。红衣鬼的脸上却是一片血污,面目不清。半夜三更看到这么两张脸,莫说活人要被吓死,就是死人也要吓得跳起三丈高。

应少堂却硬着头皮执剑冲了上去,与二女鬼搏斗起来。他的胆子本来就不算小,再加上今天晚上又接二连三的怪事层出不穷。真吓到无右再吓了,也就索性放开胆子一搏了。

白衣鬼的手一挥,满室的灯烛桌椅等用具一起飞起来,向应少堂袭去。应少堂不住招架,忽然他的剑柄中飞出两点寒星,分袭二女鬼。白衣鬼一闪身躲过,红衣鬼却被击中,她尖叫一声,室内骤然升起一道紫烟,紫烟过后,二女鬼已经消失了。

应少堂笑道:“原来人不怕鬼,鬼倒怕起人来了。”他仔细搜索室内,寻找江李二人的下落。

地上狼藉一片,他将每一件东西都扶起整理,却发现有一张铁几无法扶动。应少堂心中暗喜:“必是这儿了。”他用力左右转动铁几,只听得轧轧连声,地面上裂开一条大缝,露出一个大洞穴。

应少堂大喜,执剑跳入洞穴。一进去,他便惊呆了。这洞穴虽不大,江李二人也不在其内,然而却令他震撼无比。眼前的景色,比刚才的鬼魂更吓人。

满室的珠光宝气,耀眼夺目。这里有无数的金银珠宝,还有几十本武功秘笈,许多刀剑兵器等等,任何一件,都是无价之宝,若在别处出现,都能引来一场大撕杀。然而在这儿,却象垃圾一样,杂乱无章地乱扔着。

应少堂捡起一把刀,这是中原三大镖局之一“沧州镖局”王总镖头的成名兵器“八门金锁刀”。旁边的是日月山庄的“日月乾坤圈”,还有袁家剑派的“袁氏青萍剑”,河南纯阳观的“八仙纯阳镜”等等。

应少堂越看越是心惊,他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踩着了一本书,他拿起来一看,正是方才那白衣女鬼所看的“无相真经”。

真经在手,虽然满室的宝物,他却是一刻也不敢再多留了。忙回身就走,冲出洞穴。他刚出洞口。回头再看时,那洞穴却在悄无声息地合上。不一会儿,洞穴就又封闭上了。应少堂暗惊:“好险。”再迟片刻,自己就会关在里头了。

应少堂不敢多留,急忙向外走去。远处又传来幽幽的哭声,应少堂扬声叫道:“鹂歌姑娘,鹂歌姑娘,是你吗?”

鹂歌叹了口气道:“名利繁华,不过过眼云烟。只可惜世上尽多愚人,却以宝贵之生命,去搏求一些身外之物。这半年来,我眼看这园中又添了无数新鬼,俱是为了这些无价值之物而飞蛾扑火。”应少堂问:“原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你都知道。”

鹂歌道:“不错,我都知道,我也看得太多了。刚才你没有动其他东西,算你聪明,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要知道自古佳兵乃不祥之器,你已经看到了例子。你手中的东西,得之未必是福,失之也未必是祸,又何必抓得那么紧?”

应少堂道:“多谢姑娘好意,但是人生在世,总是有一些东西是不能放手的。若是什么都看穿了,放开了,那么生存也是无意义的了。姑娘,你可以告诉我,我的朋友们在哪里吗?”

鹂歌咦了一声,似有点惊讶:“一个人手中拿着宝物,却还有空想到朋友,倒是少见。”她轻叹一声:“你这人有时很俗,有时却也有出人意料之外,有不俗的时候。不过,你所关心的人,却未必象你关心他们一样地关心你。放心吧,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已与你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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