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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手乾坤(57)

崔宁宁站起来,她推开了一扇窗子,看着窗外的夜色,天上有流星飞过,她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姑姑,有一个问题,我藏在心中已经很久了,我想问你,如果我不是云无双的女儿,如果我不是顾先生的女儿,如果我没有这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没有了遗传自母亲的美貌聪明和父亲的血统,那么我--崔宁宁,对于世人来说,没有什么可取的呢?还有什么值得荣耀与骄傲的?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常人的女儿,既没有权力,也没有财富,普普通通的容貌,没有应有尽有的教育,那我现在将会是怎样呢?”

丁芷君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似乎从宁宁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妙的因素,可是她现在弄不明白宁宁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觉得一颗心似在不断下沉。她站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不了解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而我曾经经历过。那种生活,不是你可以过的。没有欢乐、没有荣耀,有的只是不尽的屈辱,你要为一日三餐而劳累奔波,你要为生存而一次又一次地低头,你要挨饿、你要受冻,你要受穷、你要受辱,你每天不是在过日子,而是在熬日子,世界不再围着你转,掌权者的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你的命运。就象土木堡的五十万将士,他们和他们的亲人们的命运,就断送于王振的妄念;就象历代修长城、修皇陵的奴隶,他们和他们妻儿的生离死别,就只是为了帝王们的狂想;就象你小时候,挖来的蚁穴,你的小手轻轻一挥,摧毁成千上万只蚂蚁的家园,用水轻轻一倒,整个世界全部毁灭。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崔宁宁趟到丁芷君的身后,抱住了丁芷君,轻轻道:“姑姑,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想法。”

丁芷君回过头来,轻抚着她的头,道:“宁儿,你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会有此奇思怪想。听我的话,照我所说的路走下去,你会得到幸福的。从小大到,姑姑不是一直把你照顾得很好吗?”

崔宁宁放开了手,笑嘻嘻地道:“是的,姑姑。可是我从小就是个顽皮家伙,从来也没好好地按别人给的路走过。”说着,见杨弃与顾小雪过来,忙跑上前去,丁芷君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五月初六,在武毅候府举行盛宴,接待的是朝廷重臣、各地藩镇及来自兀良哈、安南、朝鲜、榜葛刺、哈密、吐鲁番、暹罗、爪哇等各国的使节。

崔宁宁此时名震天下,各官员送来的贺礼亦是极尽奢华贵重,礼物中有翡翠西瓜、玛瑙珠帘、象牙观音像……等都是人间罕见的珍品;宁宁爱骑马,就有兀良哈使臣送来的天马两匹,神骏异常;宁宁喜动物,就有天竺使臣送来的一对白象和云南沐王府送来一对白孔雀;还有哈密送来的足有两尺长的哈密瓜、爪哇使臣送来的南洋龙涎香等等,一室内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崔宁宁身着郡主宫服,由顾小雪与丁芷君陪同着看礼物,杨弃与叶秋声则帮着迎客送客。

自京城之战胜利以来,宁宁诸事不理,只是拉着杨弃三人在京中游玩,衣食住行所用物事,一件比一件更豪华,一日比一日更奢侈无度。她的奢华生活,三人不但见所未见,到后来甚至是闻所未闻。就连身为候门夫人的丁芷君也忍不住劝说过几次,要宁宁不要这般穷奢极欲,只是宁宁非但不听,反而更变本加厉。

杨弃幼时贫寒,今日眼见这寿堂之上华彩夺目,可是崔宁宁才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如此暴殄天物,实是过份。心中暗叹,只是宁宁从来任性,不管是谁,凡有逆耳之言,一句不听。

正想着,却见司礼监曹吉祥正笑嘻嘻地带着几个小太监,走过来,小太监手中还捧着一个描金的漆盒。见了崔宁宁,行了一礼道:“恭喜郡主了。”

宁宁笑道:“曹司礼,你来喝一杯寿酒罢了,何必带什么礼物呢!”

曹吉祥见了满目珠宝,忙笑道:“郡主这样的眼力,老奴若敢带那点儿破铜烂铁,还嫌占了你这儿的地方呢!老奴这是借花献佛,这盒子里是郡主上次中意的那花瓶儿。”

宁宁已经忘记了:“什么花瓶?”

曹吉祥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取出一对花瓶来,正是那次大火后宁宁中意的那种金线缠绕的美丽花瓶,而且比原来那只花瓶更好看了几分。宁宁一见,笑了:“原来是它,曹吉祥,送得好,我喜欢。”众人闻听,忙上前来围着宁宁,一看之下,也啧啧称奇,都道:“好美丽的花瓶。”

丁芷君笑道:“宁宁,你给这瓶儿起个名字吧!也好传之后世。”

宁宁想了想,什么风花雪月的名字也太多了,她又懒得去细想,就道:“我朝瓷器本已经有永乐白、宣德青;现今是景泰元年,普天同庆,这瓶儿又是蓝色的,就叫景泰蓝吧!”众大臣皆赞道:“景泰蓝,当真好名字。”

景泰蓝于后世名闻世界,谁又能想到,最初它竟是由于崔宁宁的一时心血来潮所引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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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毅候府大宴群臣,文武百官皆到,只是少了兵部尚书于谦。

崔宁宁已经问了三次了,可是还是没看到于谦。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石亨却道:“郡主如此看重于大人,而于谦真是不识抬举。昔年王振的寿宴他拒绝送礼还可以说得上是一声有骨气,可是郡主是救国功臣,又对他有恩。他也不给您半点面子。竟拿对王振的态度对您,真是太过份了。”

崔宁宁嘟起了嘴:“不会吧!我跟他交情这么好,再说我还特意下贴请他,我也不会要他送礼,难道说他真的不当我是朋友吗?”

石亨冷冷地道:“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冷心冷肠,你就是再大的热情,也不过是换回一团冰块而已。你当他是朋友,他可不当你是朋友。”

宁宁却笑了:“石亨,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我也听说了,前些天你要拍于谦的马屁,上奏请封于谦的儿子于冕高官,结果反在于谦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该!该!你也不想想,于冕才多大呀,这不招骂吗?”

石亨被她取笑一番,站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不知该马上走开还是要继续呆下去。这时丫环焚环跑过来,将一封书信递给崔宁宁道:“郡主,奴婢从兵部尚书府来,于大人让我将这封信带给郡主。”

宁宁连忙拆开信,见于谦一手苍劲有力的书法,上写着:“恭贺永宁郡主芳辰,祝郡主长存馨德。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天下之富贵,当思天下之贫寒。京城奢风竞起,臣忧心忡忡。郡主天下之楷模,郡主言行,天下效行,郡主善自珍重。臣于谦顿首百拜。”

宁宁边看边笑,石亨不禁问道:“郡主看什么看得这么开心?”

宁宁笑将书信递给他,石亨看得脸色大变,激动地道:“这、这于大人也太过份了,他简直在指责郡主,如他所说难道京城的所有不好的事都应该由郡主负责不成?”

宁宁笑将信拿回道:“人说秀才人情纸半张,他总算还多一点,写了满满一大张。于谦的墨宝可不多,很值钱的哦!你别把它弄坏了,我还要留着呢。”

石亨知道挑拨不成,可是看宁宁的脸上神情,也知道于谦那满满一大张纸也是白写了。这一场暗斗,正是不分输赢。

华灯一夜不寐,冠盖满堂,俱是王候将相,夫人诰命等人,京城中从无任何府第,有这般的热闹与荣耀。

第三日五月初七,在城郊的天海山庄,搭起了一座高台,下有酒池肉林,叫来天下最好的厨子,准备最上等的洒席,有乐人载歌载舞穿梭其间,今日崔宁宁在此招待武林群豪。

高台之上,有两个木棚,木棚封闭,无人知其内是什么东西。围着高台的,是一堆堆熊熊燃烧的大火,正前方,却是一座大铁炉,炉火熊熊,烧得正旺。

崔宁宁今日衣饰,比前两日更奢华。她今日头戴翡翠珠冠,身穿绣着百鸟朝凤的金缕衣裙,外披着孔雀缂丝披风,脚履黄金镶夜明珠绣鞋。一身打扮,便是皇后公主也无此豪华。

崔宁宁登上高台,众人皆静了下来,恭听她的发话。

崔宁宁看了下面一眼,道:“大家一定很奇怪,我身后这两个木棚中有些什么东西?”她手一挥,焚琴煮鹤分别将两座木门打开,众人远远望去,见里面有无数的珍宝神兵与秘笈,只是看得不太清楚。

崔宁宁继续道:“这两个木棚之中,就是我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其中包括先父顾长风、先母云无双与我夫婿段无忌的平生所收藏的所有武功秘笈、神兵利器与金钱。一个人生下来就拥有的一切,并不真正是属于她的。这二十年来,武林纷争不断,天下战乱不已,有许多人都失去了家园,遭受了损害。而我现在,就将这一切,交还与天下之人。”

台下的丁芷君听得脸色大变,就要站起反对,一只手却及时按住了她。丁芷君回头一看,却是崔玄。她看着崔玄的神情,怒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崔玄点了点头,道:“纵拥有天下所有的权力和财富,却换不回宁儿真正的欢乐。还是让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吧!”

丁芷君不耐地道:“她会有欢乐的。不行,我不能让她这样胡作非为,我必须去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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