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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恋人(61)

车内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两人都不说话,不是尴尬,而是……难挨,赵成俊只觉非常的焦灼难耐,两人间奇妙的磁场开始发生作用,他慢慢凑近她,伸手替她将几缕碎发拢到耳根后,qíng不自禁地吻了上去。毛丽哆嗦起来,从耳根处开始麻痹,一种奇异的快感在心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她转过脸来,隔得太近,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她本能地闭上眼睛,本能地贴上自己的唇,他不过愣了半秒就迅速回应她的吻,行云流水般的吻显示着对彼此的熟悉,仿佛他们从未分开,他们只是延续着昨日的温qíng。

两人在车内吻了许久,赵成俊可能是意识到这里不是亲热的地方,他喘息着放开她,发动车驶离了医院。“你的车还在停车场。”毛丽满脸绯红地看着他。赵成俊一边急切地摆动着方向盘,一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管了。”

是的,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他即便知道这是对她的极端不负责任,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他的心,他的身体,都极其渴望着她。

分手的这段日子,他借工作排遣着对她的思念,白天忙起来似乎还好,可是一到晚上,一个人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看着枕边空空,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每晚都要重温一遍她留下的那张光碟《八月照相馆》,qíng节和对白都滚瓜烂熟了,他却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窗外总有那种朦胧的晨曦,充满生机而空寂的房子却像是久未人居,透着荒芜的味道。他时常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光,感觉生命真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损耗,拼命活着,却并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拼命去爱,却得不到同等的回应,他跟着那房子一起荒芜了。

赵成俊的公寓钥匙丢在自己的车上,他回不了公寓,只能去毛丽的住处。两人下了车,从电梯一直吻到门口,又从门口吻到客厅的沙发上,衣服散落一地。这是他熟悉的纠缠,痛苦而炽烈,如果这也是一种生命的损耗,他愿意就此死去,gāngān脆脆痛快淋漓地死去。毛丽似乎想迎合他,却不得章法,他引导着她,慢慢将她领入佳境。

客厅的沙发不是很宽整,两人翻到了地毯上,赵成俊有洁癖,似乎不太喜欢在地上做这种事,于是抱起赤luǒ的她进了卧室,他从前也来过她的公寓,但都是短暂停留,从未进过她的卧室。在这方面他好像有着某种奇怪的心理,一定要是在自己地盘上,至少是自己能主导的地方,他才可以彻底放松,不然很难放开。而毛丽的房间布置得很女xing化,田园风格的碎花墙纸虽然温馨,却粉嫩嫩的,立柱式的公主chuáng软得像是睡在棉花上,这就算了,关键是立柱上缠绕着的粉紫色纱幔以及chuáng头堆着的各种mickey毛绒玩偶让赵成俊很窘迫,心理明显有负担。

结束得有些仓促,赵成俊去浴室整理出来,毛丽也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收拾残局。两人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未如此尴尬。

赵成俊去客厅重回沙发上坐下,没话找话,“有水吗?”

“哦,我给你倒。”毛丽忙不迭地去倒水。

他喝完了半杯水才恢复些了正常,而毛丽规规矩矩地坐他对面,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女,很难想象半小时前两人还在chuáng上激烈纠缠。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莫名其妙地说出这句话,掏出烟盒,又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家,问她,“可以吗?”

“你抽吧,没关系。”毛丽说着还将烟灰缸推过去。

他点燃烟,低着头,又显出在医院时的那种焦灼:“我不该这样,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是矛盾的,他心里挣扎得厉害,毛丽全然不知。

“你这话什么意思?”毛丽傻傻地看着他,不明白刚刚在chuáng上恨不得将她揉进胸膛的男人,怎么片刻工夫就变得这么生疏。

“你并不爱我,不是吗?”一句话,就让毛丽脸色煞白。他抬头凝视着她,慢悠悠地吞吐着烟雾,“明知道你不爱我,还这样冒犯你,我很无耻。”他这句话其实有另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明知道给不了你结果还纠缠你,不只无耻,还很自私。

毛丽一双大眼顷刻间泪光闪闪,她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双唇颤动起来:“我没有觉得你是冒犯我,我是自愿的,你这么说是不是说我无耻,我不爱你却跟你上chuáng,我一定是天底下最不知廉耻的女人,是不是这样?”

“我没这么说。”

“阿俊,我知道我不该写那样的话,如果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不,你不用抱歉,你最好是没有爱上我,也最好不要爱上我,这对大家都好,真的。”他很快吸掉了半支烟,弹着烟灰说,“当然我们彼此喜欢,彼此吸引,这是肯定的,男女间未必有爱qíng就在一起,我不排斥这种相处的方式,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毛丽霍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说我们反正没有爱qíng,既然彼此还能吸引,上chuáng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是彼此的xing伴侣,所以你不排斥这种相处方式?赵成俊!我知道我不要脸,分手了还跟你上chuáng,但我也没你说的这么不要脸!”

“你太激动了,毛丽。”赵成俊冷静地看着她。

“你马上从这房子里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毛丽岂止激动,她是失控,双肩战栗,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赵成俊二话没说摁灭烟头,起身默默退出了房间。

他连声再见也没说。

毛丽陷在沙发里哭得天昏地暗。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刚才两人那么好,似乎有旧qíng复燃的迹象了,他却眨眼工夫翻脸不认人。是他太冷酷,还是她会错了他的意?

不知道哭了多久,白贤德打电话过来了,在电话里吼叫:“喂,毛丽,你看个病号一去就是一上午,现在都是下午三点了,你gān吗呢你?”

“我就来。”

毛丽洗了把脸,眼睛还是肿的,找出冰块敷了敷却并不见效。没办法,她只能这个样子去上班。白贤德眼尖,毛丽一进办公室就让她瞧见了红肿的眼睛,“你怎么了?”

“没事,在医院看到了难过的事qíng。”毛丽来上班的路上就想好了托词。

“死人了?”

她含糊地嗯了声。

白贤德啧啧地摇头,“死个人让你哭成这样,你认识那人?”

“嗯,认识。”

“你看着他咽气的?”

“不,我觉得咽气的是我,我宁愿咽气的是我。”

白贤德脸一垮,“gān活!”

毛丽觉得这件事真是糟透了,本来分手就分手,两人始终都还保持着面子上过得去,客客气气地各走各路,哪知道最后还是撕破了脸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毛丽一直想不明白,她已经降低了姿态,因为那张冲动下写的便笺,她也跟他道了歉,为什么他还耿耿于怀?她仔细回想与赵成俊在医院碰上后的全部细节,开始都很好,虽然激qíng过后两人难免有些尴尬,但一触及那个话题,他就翻脸了。

他为什么这么介意她爱不爱他?毛丽感觉得出来他应该是爱她的,他抱住她时浑身都在战栗,仿佛明天就是末日,他将要和她永诀似的,可是他竟然说出那样的话,他明显是故意的,他眼神中写满挣扎,从上chuáng到他拂袖而去,他一直在挣扎,他挣扎什么?毛丽最痛恨的是自己,他这么欺负她,她竟然恨他恨不起来,可能是因为她直觉他不是有意这么冷酷,一定是有什么事qíng让他犹豫不决,他想接近她,又害怕接近。

到底是什么事qíng?

出版社九楼是会议室,对于月度工作计划和安排这样的会议,一般是不允许缺席的,所以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社长、总编以及各科室负责人和业务骨gān都列席了会议。下午白贤德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毛丽是因为马上要开会,毛丽真是讨厌开会,每次开会,出版社诸多老烟枪齐聚到一起吞云吐雾,会议室里乌烟瘴气,她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但是今天有些特别,毛丽似乎忽略了烟雾的存在,表qíng神游,目光没有焦点,她显然走神走得太离谱了,社长大人连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

毛丽慌慌张张四顾张望,坐对面的社长大人斜睨着眼瞅着她,显然是她的走神引起了社长的不满,她顿时窘得满脸通红,“什,什么事?”

社长大人答:“不,应该是我问你,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事。”

毛丽耷拉着脑袋,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