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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宦(12)+番外

作者: 沉九襄 阅读记录

小东西倒灵得很,也不怕人,瞧见底下有人抬头看上来,便挪了两步到晏七跟前,又拖长声音叫了下,怎么听都像是在命令他伸手出来将它接住……

晏七扭头看了看,四下人来人往却竟没人朝这边侧目半分,身旁三人亦是连眼神儿都未曾转动过。

只迟疑了片刻,那猫便十分不耐的又叫了声催促,他也未曾多想,稍稍转过身去一些,朝着墙头的肥猫伸出了手臂。

肥猫到底也还是只猫,撅着屁股纵身一跃果然稳稳落进了晏七怀里,只这小东西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实在令人咋舌,刚站稳脚跟便立刻蹬腿就要跑,肉垫里的利爪没来得及收回,随着跳跃的动作狠狠划在他手上,霎时划出来一道血痕。

他轻轻嘶了声,扭头蹙着眉再去寻那猫时,却正见有人弯腰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目光最先所及的是一块墨蓝的袍角,边缘有海浪暗纹,一看便知是内官的衣裳。待那人直起身来,晏七的目光正落在他脸上,却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去了,行礼道:“拜见大监。”

那不是别人,正是昨儿在殿中请命要对他施三十杖刑的徐良工。

“手抓伤了?”

徐良工倒似是已不记得眼前这人就是昨日那个小内官了,站在他面前,话问得很平和。

晏七有一说一,如实伸出手掌将伤口露了下,“不过小伤而已,不碍事。”

徐良工没再多说什么,只转身的时候叫住路过的一名宫女,简短吩咐了句,“带他去包扎一下伤口。”

他说完随即抱着肥猫,阔然几步踏进了正殿里。

晏七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框里,脑海中又想起先前敏欣嘱咐的话,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包扎完伤口回到墙根儿底下又等了半会儿,直待到日头翻上了东墙,才听粟禾与徐良工一道交谈着从殿中走出来。

晏七闻声微微抬起头望过去,却正凑上宫女将眼前一扇菱花窗从里推开,那四方的门框里堪堪框出了一副美人图,漫漫暖阳合光碎芒下的美人是一面遥不可及的剪影,美人微微弯着细腰,低垂臻首执笔落在纸上,不知在画什么,只知她在别人眼里亦是个画中人。

他的目光不敢多做停留,匆匆收回来,很快跟在粟禾身后踏出了栖梧宫的大门。

西经楼落在宫城最西边儿,始建于晟宗初年,相传百年前晟宗初登大宝驾临明山祭天,回銮之时带回个少女,少女天生哑疾晟宗却甚喜之,甘愿为其置后宫众人于无物,又因少女嗜爱书籍不喜喧闹,晟宗便在宫城西边为其修建西经楼,楼中广揽天下群书供少女阅览,楼外百米范围派遣禁军日夜守护。

帝心重隆恩深,却只可惜少女红颜薄命,短短六年便香消玉殒,晟宗悲痛万分,随即命人尘封了西经楼。

自此一晃百年,纵然守卫的禁军早已撤了,甚至后世还派有专人负责打理其中群书,但那里在潜移默化中仍旧成了宫中的禁地,鲜少有人踏足,也再未曾有过当时的辉煌注目。

直至皇后从两年前起始每逢月中驾临一回,冷了多年的古楼才着力开工修缮,时至今日,已重又恢复了当年的恢宏模样,但也因是皇后踏足之地,愈发没有其他人前来了。

晏七从前并没有来过这里,是以当亲眼看见那座伫立在湖心中央的八角楼阁玲珑起云端时,他心中不无讶然。

西经楼仿若遗世独立,而当年佳人在其中,却不知那四周环绕的百米碧波与堤岸上的重重禁军,究竟拦住了外面的人进去还是里头的人出来?

然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事事皆应休矣,前人心意,后世亦不便妄加猜夺。

他拢住思绪,缓步踏上了湖面上唯一一条通往中央的水上游廊,如今的堤岸上早已没有了重兵把守,可出不去的人依然寸步难离。

行走其中时,他会忍不住想:眼前这座孤独的古楼或许也将是他此生终老之处吧。

第6章

追封之事大定后,刘贵妃连同那未出世亲王的葬礼教礼部前后张罗了半个月。

临到出殡那日,皇帝站在盛华门前悲痛得不能自抑,轮年纪他也才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言常道少年不知愁滋味,可在他这里,似乎自幼时起便没有过一日无忧无虑的快活光景。

年幼不知事时被裹挟上帝位,身后有独断太后垂帘听政,面前有专横承国公独揽大权,十三岁未及长成之时又被迫娶了比自己还大五岁的姜家女,而后太后虽倒了,却只不过更加成全了前朝后宫由姜家一手遮天的局面,如今妃子蒙难子嗣夭折,他的所有悲痛累及了这么许多年,一朝外露,百官看在眼里,心下难免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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