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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宦(72)+番外

作者: 沉九襄 阅读记录

徐良工到底还是有些顾忌,姜赫如今已经认祖归宗,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三公子,他一个奴才如何能以下犯上审主子,真有罪便也罢了,可若是无罪,待国公回来要如何交代?

皇后冷冷扫过来一眼,“你奉本宫之命行事,无需顾及其他。信笺之事若确有蹊跷,那必得是亲近之人才能办得下,盯着他的人一向还少吗?本宫倒但愿这回只不过是国公一时疏忽写重复了,但你与本宫都知道这不可能,他最好能证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否则,绝不能放过他。”

徐良工再不敢多说什么,忙应声退下。

人走了,朝鹤亭一霎又寂静下来,皇后却一直在亭中静坐着,目光遥遥望向花圃中,听着不远处扶英的笑声被风吹送过来,半晌没有半点动静。

晏七便就陪她在亭子里静立着,哪怕未说话他也能感觉到,眼前分明朗朗晴空下,但她却实则身处在一片云遮雾罩中。

二人方才的那一段话,近乎可以颠覆晏七原本的一切既定认知,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仔细琢磨,才似乎能理清一点点背后的关联。

他还是第一回 察觉到,传言里如日中天大权独揽的姜家,似乎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高枕无忧,甚至就目前而言,称一句危机四伏也不为过。

再想想她身为姜家女,过得又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君臣嫌隙、兄妹相杀、夫妻猜忌......或许还有更多的勾心斗角是他此时尚且未能知道的,她的冷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被多年的谋算、死于手下之人冷凝的鲜血浇灌出来的。

“娘娘......”晏七稍稍弯下腰轻唤了声,皇后侧过脸看了看他,沉静道:“今日既教你旁听了,便无需避讳,有话直言吧。”

大概将要说出的话有些不合规矩,他要仔细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是姜侍郎,奴才曾听扶英小姐多次提到过他,想来感情甚是亲厚,但娘娘......似乎并不喜姜侍郎,奴才只是不明白,大监严刑审问下,若姜侍郎真的有何闪失,小姐恐怕会怨娘娘。”

皇后那厢一时没答话,晏七便想自己定然是僭越了,他哪里来的身份可以过问国公府的家事?

他忙要请罪,皇后却止了,“连你也看出来了,你说得没错,本宫的确不喜那人,他是生是死本宫都不在乎,但此事并非本宫一意针对他,他若对姜家不利,纵然杀了,扶英也不能怨本宫。”

她说得是“不能”,而不是“不会”,可见她也清楚方才那番说法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慰藉罢了。

“阿英还跟你说过些什么?”皇后忽然问。

晏七如实道:“不瞒娘娘,那日小姐出宫回国公府,曾与奴才说了娘娘之所以会进宫的原因。”

“太后?”

他点点头,“娘娘如今可觉值得吗?奴才那日曾在娘娘幼年住过的屋子里看到过一副画像,娘娘那时候该与如今大不相同......”

“是不同,可有什么值不值得呢。”

皇后侧过脸不再看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栏杆旁,默然了许久才复又开口,声音轻的像风中的柳絮,仿若轻轻一碰便四散了。

“甘鹿野一战,本宫的哥哥们都没有了,国公府几近成为大赢朝两百多年最大的耻辱,太后处心积虑夺权想要置姜家于死地,那个时候,本宫除了进宫助国公一臂之力也别无选择。”

这是晏七第二次听到“甘鹿野”三个字,那一场惨烈兵戈带来的伤痛也只有从在乎之人的口中说出,才能让他感同身受,她也是那场战役中的牺牲品。

他心里陡然被压了块儿千斤巨石,闷得人连呼吸都难受起来。

她就那般静静的站着,锦绣华服妆点下的背影却仍旧单薄而孤独,让他想起当年帝后大婚那日,他站在栖梧宫的窗外看到的那个对镜落泪的女子。

晏七再不知该说什么好,或许不说话,就这么一直陪着她才是最好的。

她却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沉沉望向他,问:“晏七,你觉得若有一天国公府不在了,本宫该以什么身份活着?”

他被问得心惊,抬眼却见她眸中沉静如水,仿佛只是问了一个极其平常的问题。

他不舍得说一点晦暗的话给她听,于是只摇摇头,说不会的,“国公是大赢朝的中流砥柱,娘娘如今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天底下没有比国公府更加显赫的门楣,又怎么会不在了。”

她听着轻笑了声,“为什么不会,你也看过历朝史册,高楼倾覆往往都在朝夕之间,身在风口浪尖上,今日人上人明日刀下鬼,谁又能保得自己必能一世安稳呢?”

晏七无法反驳,改口道:“奴才盼望娘娘只是您自己,而不是任何一个身份,也不需要任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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