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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125)+番外

元宝大人哪有jīng神理她,它这压箱底宝贝可不是轻易能使的,使一次元气大伤,必得沉睡上几天,尤其它现在又不在穹苍,没有某些必要的东西补给,越发的蔫不拉答。

孟扶摇想起长孙无极家的绝世爱宠借给自己居然搞成这样,难得生出了点愧疚之心,咕哝道,“我决定了,看在你的份上,给你家主子的三个大耳光减为两个。”一边小心的将元宝放进自己背上的包袱里,那里有衣服垫着,睡得更舒服点,至于掉毛,当没看见吧。

一行人继续向前,密林里所有的路看起来似乎都一样,士兵们轮班砍着藤蔓和荆棘,还是不能避免的被一些灌木丛拉破衣服,孟扶摇将装着元宝的包袱挪到自己胸前,她每隔一会都不由自主的摸一下耗子,生怕它搞丢了——这林中和以前走过的密林感觉都不同,那些浓密的树荫深处,似乎时刻深藏着无数双眼睛,yīn森的注视着他们,在暗处盘算着他们还可以支撑多久,等待着他们随时随地遇见危险成为它们的大餐。

和昨天不同的是,一直窥视并跟随他们的猛shòu却少了很多,似乎也察觉到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东西,生怕被殃及,以至于纪羽他们猎shòu时,打了半天才打到几只刺猬。

中途有遇见天煞之金的追兵——林子大,也没路,走着走着便有可能撞在一起,那一小队士兵正被一群双头崖蛇如附骨之蛆般追着,纪羽他们看见人影闪动立刻上树,眼见着追兵在那蛇的追击下死的死逃的逃,群蛇扑上去撕咬尸体时,才居高临下扔了个雷弹,这蛇再猛也是ròu身,在土火药的威力下ròu碎骨飞,纪羽挖了深坑将蛇尸掩埋,以免被其他蛇群发现。

晚间宿营的时候,再不敢靠着潭水或山壁睡觉,一行人gān脆砍掉了一圈比较小的树木,清出一片空地,用那些树木搭了些简易屏障,士兵们居高临下分班守卫。

孟扶摇将元宝大人放在肚子上,照样是一副酣然高卧的样子,战北野却一直在她身侧盘坐调息,隔一阵子睁开眼,听风从林端呜呜掠过的声音,听夜枭在树梢头yīnyīn的叫,把月色叫成一片凄迷,更远处野láng在嚎月,啸声孤独而凄凉,极具穿透人心的力量。

孟扶摇睡得一动不动,和她肚子上那只一模一样。

战北野却突然笑了笑,道,“装得累不累?”

依旧闭着眼,却突然扯了扯嘴角,孟扶摇道,“我在深刻的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你要我对你三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孟扶摇坐起身,“你外公是被他害的?”

“我外祖父老周太师,人称‘贰臣第一’”,战北野拨了拨火堆,淡淡道,“在天煞正史和野史中,老周太师大概都注定要遗臭万年,你知道的,天煞的前身是金朝,战氏家族和周家同朝为臣,我父野心勃勃,攻入磐都,yù取金朝而代之,当时身为太尉的外公,未经抵抗亲献都城,封为太师,他的女儿,既为前朝皇后又是今朝皇妃,他历两朝主子,两朝高官荣宠不衰,为此饱受时人羞rǔ,有人专门作诗讥刺‘皇后还换皇妃去,太尉又封太师来。’他若上街,人人不肯近他三尺之地。”战北野微微一笑,深黑的眸瞳里乌光深潜,“但在我眼里,他教我兵法,为我求来最好的师傅,带着我爬府中最高的藏书楼,亲自挑选他认为对我有用的书,他是最好的外祖父。”

孟扶摇轻轻叹息。

“外祖父晚景凄凉,女儿疯了,隔着宫墙就像隔了万山,再没有见过,我十八岁还没封王,住在宫中西僻角里,不敢在宫中随意走动,怕遇上年青少艾的娘娘们,惹得她们惊惶回避,外祖父听说了,怕这样下去迟早我会被兄弟们扣上不堪罪名,在玉阶前陈请三次,才换来了我的郡王之封,却又不许我在京开府建衙,远远发配到葛雅,我本来指望着在京开府,还能接他和我住一起,有我照拂,老人家晚景可慰,然而葛雅……他再经不起长途跋涉,就在我去葛雅的那年,他死了,太医说是自然寿终,只有我知道,不是。”

“为什么?”

“我走之前去向他辞行,他在看书,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我出了门,他才说了句,‘你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我在你回来之前先走了,你记得将来给我迁骨回老家颖川安葬’,那年我奔丧回磐都,晚上在太师府家庙里打开棺材捡骨时,发现骨中发黑,他是被毒死的。”

“查出凶手了么?”孟扶摇静默半晌,轻轻的问。

“左不过那几个人,”战北野盘膝而坐,看向磐都的方向,眼神像一截沉重的乌云在缓缓移动,带着些藏刃于鞘的深潜杀气,“战南成,战北恒,还有那天死在你匕首下的战北奇,战北奇大概也只是个匕首的身份,握刀的手,还轮不上他。”

他转过眼,对着默然盯视他不语的孟扶摇笑了笑,这一瞬又笑得风华坦dàng,阳光般畅朗,“都过去了……别为这些事影响了心qíng,睡吧。”

他将火堆挪了挪,将烤热的那一方地面让出来,又亲手试了试地面,确定地上没什么可疑不安全的地方,才示意孟扶摇来睡,孟扶摇心知拒绝也没用,挪身过去躺着,睡了一会睁开眼,见战北野抓着自己的外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孟扶摇无奈的扯扯嘴角,知道他想给自己盖他的袍子,又不想被她拒绝,两个人扔来扔去的扯皮,便等她睡着再盖,想了想只好伸手道,“借衣服盖一下。”又推战北野,“快睡快睡。”

两人分头躺下,虽然累,却也不敢睡得太熟,孟扶摇闭着眼睛,隐约听见有个士兵起身悄悄向外走,立即被同伴叫住,问,“去哪?”

“方便。”

那人笑,“哪里不能方便?还想在这深山密林里找茅厕哪?”

“孟姑娘在这里呢……”那士兵小小声的道,“……味道传过来,不尊重。”

拦住他的人不做声了,半晌挥手笑道,“你是刺猬ròu吃多了,肚腹不调,快去快回。”

前方有人悄悄蹑足远去的声音,孟扶摇闭着眼睛笑了笑,心里有淡淡暖意泛起,脑海里浮现那士兵的脸,大概是眼睛大大,额头上有道疤的那个?年纪不大,却已经身经百战了,哎,这些铁血儿郎,居然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她慢慢睡着了。

※※※

天将明的时候孟扶摇醒来,睁眼前的第一眼便很高兴的想,哎,今夜无事。

随即便听见纪羽低沉的命令,“再去找,两人一队,不许落单!”

孟扶摇霍然坐起,道,“怎么了?”

“少了一个弟兄。”答话的是战北野,他盘坐如昔眼神清醒,竟像是没睡,“出去解手便没回来。”

孟扶摇怔了怔,道,“昨夜去解手的那个?去解手就不见了?那怎么到现在才去找人?”

“他昨夜闹肚子,一直没停歇,前几次都没事,天快亮的时候他最后去了一次,随即便不见了。”

战北野攒着眉,注视着林中浮dàng的白色雾霭,在这连绵无际的密林之中,致人于死的因素实在太多了,随便一处潜藏的危险,都有可能吞噬掉一条健壮的生命。

再次去搜索的士兵们回来了,依然没有找到,纪羽沉思了一下,道,“别找了,继续赶路。”

战北野没说话,半晌起身,在地面上做了个记号,随即道,“走吧。”

孟扶摇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以战北野的xing子,是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属下的,然而为将者在危急关头必须懂得取舍,在这密林中耽搁下去,死的人只会更多。

她看着战北野一路行前的身影,他背影挺直,行走间黑袍翻飞出赤红的衣袂,一团火似的燎入这荫翠丛林,这样一个男子,似乎永无颓丧软弱之时,仿佛那些写在久远时光里的疼痛的故事,从来就不曾磨砺了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骄傲。

然而她知道,这个男人,睡觉时永远枕着他的剑,每睡一刻钟必定抬手摸摸自己的剑,每睡半个时辰会下意识挪动地方——他是不是从没有过坦然高卧,一夜无梦的好眠?

而他的那些梦,是不是永远涂满了那些灰暗和血色的记忆?贰臣之家,疯妃之子,被放逐的少年,外公的被毒杀……

孟扶摇仰首,无声叹息。

这一仰首,她的目光突然定住。

上方,一株参天大树的下垂的浓密绿荫里,突然探出一张熟悉的脸,面无表qíng的瞪着她。

年轻的惨白的脸,大大眼睛,额上有道疤。

是昨晚那个出恭失踪的士兵。

孟扶摇一惊之下便是一喜,还没来得及欢喜呼唤突然又觉得不对,那惨白的脸色,青色的瞳孔,散光的眼神,僵木的姿态……那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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