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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132)+番外

墓道连接着甬道,小砖砌成,拱形券顶,两侧有象征庭院的天井,天井左右各有造型特异的小龛,恭奉的不是神像,却是两个金盏。金盏下有字。

战北野上前,喃喃读,“以我神浆,奉我魂灵,过墓者饮,违者不祥。”

孟扶摇愕然道,“叫我们喝?当我们是猪啊,墓室里的东西能喝的?哪怕看起来是琼浆玉液,喝完了也会做鬼的。”

她凑过去看那金盏里的东西,顿时险些吐出来,那是半盏漆黑的酒似的液体,散发着微腥的气味和淡淡酒气,金盏底有白白的一团东西,弯曲着,像个未孵化的卵。

“老娘是猪才喝这东西!”孟扶摇抬脚要踹,“看着就恶心!”

胸前突然动了动,某大人睡眼惺忪的探出头来,孟扶摇盯着睡得毛糟糟的元宝大人,诧异道,“你居然还会醒?”

元宝大人不理她,直直的看着那金盏,眼神十分诡异,孟扶摇看着起毛,喃喃道,“耗子你不会中邪了吧?”

元宝大人却突然吱吱大叫,指着那金盏叽哩哇啦个不休,指指那酒,又指指孟扶摇的嘴,然后,一仰头做了个痛饮的姿势。

孟扶摇这回看懂了,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你……叫我们喝?”

元宝大人大力点头。

“兄弟,”孟扶摇抓着它到角落里,头碰头低声商量,“你睡昏了吗?这是墓里的酒耶,墓里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能下肚的,保质期过了哇……”

元宝大人:“吱吱!”

“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以前我那一世,有几个盗墓贼去盗个大墓,棺材前放着的就是酒,比这个美多了香多了,盗墓贼就喝了,然后出墓,太阳一照,皮ròu成灰……”

元宝大人:“吱吱!”

“兄弟……那东西实在喝不下啊……”

元宝大人揪住孟扶摇衣襟,啪啪的煽她耳光。

“好吧……”被煽了的孟扶摇摸摸脸,无可奈何的回去,道,“耗子叫我们喝。”

战北野眉一轩,道,“好!”

孟扶摇咧了咧嘴,伸手去取那金盏,顿时几双手齐齐伸了出来。不过谁也没有战北野快,他一把接过,不容反对的道,“我先。”

不待孟扶摇来抢他闭着眼睛灌一口下肚,众人都紧张的盯着,战北野抹抹嘴,笑道,“还好,没想象得那么难喝。”

又等了一会,见他平安无事众人才轮次闭眼喝了,只在最后一个黑风骑兵那里卡了壳,那青年皱着眉,道,“王爷,孟姑娘,这个我不能喝。”

孟扶摇要劝,那青年苦笑道,“小人从军前是个酒鬼,整日沉迷酒乡不事生产,全靠娘子卖针线过活,我那娘子是十里八乡的贤惠人,从来没责怪我一句,那年冬下大雪,她出门卖针线,步行十里路回来时,掉入了冰dòng……可怜那时她还怀着一个月身孕……”他眼眶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孟扶摇沉默下来,那青年仰首向天,吸吸鼻子,道,“小人当年在她坟前发誓,今生今世再不沾酒,违者天诛地灭……”

孟扶摇看着他,再次拉着元宝大人去墙角,问,“不喝这酒会不会死?”

她打着主意,若是会死,她打昏这青年灌进去,不算他违誓就是。

元宝大人犹豫着,对孟扶摇这个问题有点含糊,这酒不喝好像不会死,但是……它摇摇头,半晌,又点点头。

孟扶摇黑线,瞪着它,正犹豫着,忽听身后一声惊呼。

她霍然转身,便见甬道尽头,那扇主墓室的门突然开了。

一片未知的黑暗展现在他们面前。

孟扶摇倒抽一口凉气,道,“怎么会突然开的?”

战北野沉思的看着放回原位的酒杯,道,“酒杯之下有机簧,连接着主墓室的门,当酒喝尽,份量改变机簧弹开,墓室门才能打开。”

孟扶摇看着那酒杯,想这墓室的设计者,是个玩心理战术的高手,从入口开始,处处都利用人xing自我保护的心理,入口处的不祥童尸,墓道里的惊影撞壁连环机关,到得此刻,只要是能进到这里的盗墓贼,都绝对不会喝这酒,那么这最后一道门就永远也不会打开。

而能进来的,敢喝这酒的,都应该是知道大鲧族墓葬秘密的核心人物,可谓安全xing极高的设计。

当然,这人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出这世上还有元宝大人这种彪悍的存在,并且会这么凑巧的也进了这墓。

前方,墓室门开启,战北野拦下了所有想要前去探路的士兵,单人执剑,走在最前。

孟扶摇则坚持殿后,将纪羽和剩下的士兵驱赶到中间。

甬道很短,墓门却甚为宽大,孟扶摇经过门时,特意看了一下,发现这门竟然没有门轴,是整块的条石,厚达一米,可以想见,便是现代的爆破技术,都未必能轰得开。

她一步跨进门去,突然眼前一黑。

随即,前面纪羽的背影,不见了。

无穷无尽浓厚如墨汁的黑暗滚滚而来,如一重一重的妖雾裹住了她,那些妖雾忽聚忽散,凝化成各色狰狞形状,或是双头扁身的崖蛇,或是铁螯钢牙的巨蚁,或是遍生倒刺的毒藤,或是翅膀大如蒲扇的蝙蝠,或是曲身青瞳的女童尸……像是地狱之神放开了诅咒之门,将地底无数的冤魂放出,又或是天神搅乱这尘世的烟灰,将一天清明尽皆收去,换了这三千界妖物肆nüè。

孟扶摇睁大眼,怒喝,“退开!”呼的迎着那雾劈出一掌,那些雾气dàng了起来,这一路来遇见的毒物淡去,却又立即换了淡淡的白色烟气,浓如牛rǔ,烟气里,出现熟悉的人影。

潭水边永恒扭头定格的士兵、为了不臭着孟扶摇而被毒藤倒挂的尸体、沼泽中嚼舌自尽的王虎、遍体燃起熊熊火焰滚向蚁群的华子、墓道里将孟扶摇推出自己永远孤独留下对付黑暗和绝望的三儿……那些一路上,在孟扶摇眼前死去的人们。

他们流着血,掉着ròu,落着身上的各种器官,摇摇晃晃的向着孟扶摇走来,当先的是那个生生烧成骨架的少年华子,伸出一双只剩下白骨和焦ròu的手,伸向孟扶摇。

他道,“底下好冷……我的衣服呢?”

孟扶摇喘息起来。

脑子中一阵阵的晕眩,一波波如làng般冲散理智和意识,却有根心底的弦,一寸寸的死命扯紧,扯得心尖都在剧痛,她惶然瞪大眼,看那少年如此真实鲜明的站在她身前,烧得看不出五官的脸,居然隐约能辨出一个诡异轻蔑的笑容,他俯下烟光缭绕的脸,那般的近那般的真实,真实到孟扶摇能感觉到他肌肤里散发出的焦臭和血腥气味,那般汹涌而又无声的bī了来。

他轻轻道,“孟扶摇,你当时准备救王爷时,已经看见我神qíng有异,你内心深处是不是也在等待我制住你?不然以你的武功,我凭什么能制住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做士兵的,比你更应该牺牲?”

诛心之问。

孟扶摇从指尖刹那冷到了脚尖。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当时自己根本不想那般牺牲?是不是自己是在自私的等待被华子制住?

不不不不不不不!

孟扶摇低声的嘶吼起来,她喘息的向后退,拼命挥手驱赶那些幻影,“不!没有!不是这样!我……我当时在脱衣服,脱衣服的人,因为心神波动,反应会迟钝……不是你说的这样!”

“华子”的手定在半空,虚虚的浮着,他似乎也没想到孟扶摇在这种qíng况下也能保持清醒和辩解意识,他的脸在烟光后忽聚忽散,每次聚拢,孟扶摇都觉得眼前一晕,每次晕过,她的意识便要模糊一分。

就在她将要陷入黑暗的前一霎,忽然脖颈一痛,被一只大板牙狠狠啃了一口。

一双小小的爪子蹬上了她的肩,又开始啪啪啪煽她的耳光。

孟扶摇阒然一醒,一跳而起,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大骂,“妖物!竟敢幻化英烈!”

忽一下烟光散去,“华子”等人齐齐消失,人的唾液,本就有辟邪功用,何况一切yīn邪魇物都畏惧浩然正气,道涨,则魔消。

孟扶摇靠着墙壁喘息,想起先前那士兵莫名其妙的撞上墙壁,三儿在巨石那头的挣扎和怒吼,是不是也是因为遇见了这东西?

利用人心深处的自我疑问的脆弱之处,控人心神,堕入永恒黑暗?

她挣扎着,拭了拭额头冷汗,抱过元宝大人,蹭了蹭它顺滑的毛,很贱的对它的几耳光表示感谢。

此时rǔ白烟光散去,黑雾重来,四面伸手不见五指,孟扶摇将元宝大人放好,试图点燃火折子,然而那黑雾如同铁一般沉沉的落下,火折子的光芒一片惨绿,除了照出她自己脸色铁青外,照不出任何人和物,孟扶摇熄了火折子,慢慢的向前行去,一边小心的行路,一边低声呼唤,“战北野……纪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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