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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287)+番外

“……话说最近真是不安定……前段日子轩辕摄政王也死了。”挪凳子声,“你看看那去年轩辕那日子过得,外境内朝,宫中官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被翻了个透,大手笔……大手笔……好比办一桌席,冷菜开始,热炒跟上,汤菜压阵,点心舒心!冷菜要漂亮,漂亮得不温不火不动声色,花样杂多眼花缭乱,也就随意吃着,就像轩辕内宫里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热炒要雷霆万钧扑面而来,火辣辣的鲜香直bī胸臆,还没动筷先惊了心,好比大瀚孟王那一场杀兔,长孙太子背后cao纵的上渊旧案,惊心!汤菜压阵,实实惠惠一大碗,水里陆上齐全,好比挥刀子上了就直接简单,该死的全跑不掉,看看那一夜天,指挥使作乱,西平王造反,轩辕朝里宫中死了多少人?到了最后记得上一盘花样水果羹,雪色红梅,宴席的高cháo,也就是轩辕摄政王最后挂在楼上的焦尸……好了不讲吃,讲吃都快吃不下了。”

“今日开了话头,就说这个瀚王,最早先在无极国搞事来着,”翻纸声,“……当时无极国对高罗两线作战,德王以为有机可乘,结果自己被人给乘了……高罗国靠海,有年我去过,海边人家用生蛎ròu招待,牡蛎吃过没?没?哎哎,白的huáng的黑的红的,生的!一桌子随从都说‘茹毛饮血’!头扭得老远,我说你们不懂,海鲜这东西,万万不能煎炒蒸煮,不鲜!就是这样,酱油醋,还有胡椒粉末末,胡椒粉末末大抵你们也不晓得,牡蛎xing寒,这东西xing热,寒热调和,活血祛瘀……哦哦继续说两线作战,哪有两线作战?你说长孙无极什么人?会让自己落到两线作战地步?可怜德王做chūn秋大梦,不晓得人家放长线钓大鱼哩……说到鱼……”

孟扶摇默默笑了。

长孙无极无声笑了。

真是食神啊……

还是个寓食于政治,看局势目光如炬偏偏又夹在一堆炒菜料理宴席jī蛋豆芽里翻来炒去的牛人。

明明深通政治,孟扶摇发家史和长孙无极的政治cao盘,被他信手拈来,用食物比拟得深入浅出字字机锋,却只在这边县河面之上,一家百姓普通渔船上,对一群懵懵懂懂的赤脚渔民和天南海北的百姓游客,大谈无人能懂的“政治食经”。

是游戏人间?是滑稽突梯?是无心发泄?还是有意为之?

孟扶摇探头对舱内张了张,简陋的舱房内东倒西歪着口水横流的客人,与其说在听国家大事不如说在陶醉于饭菜的香气,上头桌子搭凳子,高高坐着个瘦瘦的男子,很普通的青衣,油迹滴答,领口上还沾半片菜叶,卷着袖子,抓着几张墨迹凌乱的纸,正埋头谈得起劲。

孟扶摇鼓掌,大步跨进去:“说得好啊说得妙,说得呱呱叫!”

那男子放下纸,三十岁左右年纪,有点苍白,眉目清癯,似乎有些近视眼,眯着眼看了看孟扶摇,又看看跟进来的长孙无极,第一句话就是:“夫妻?”

孟扶摇笑眯眯道:“如果不是呢?”

“那便出去。”那人毫不客气挥手,“不晓得我的规矩伐?”

“晓得。”孟扶摇一掀衣袍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既然来了,自然懂规矩。”

那男子瞅她半晌,慢吞吞爬下椅子,再从椅子爬下桌子,道:“今天就讲到这里。”

底下一片从痛苦中解放的嘘气声。

“老规矩哈,不是夫妻的趁早出去。”那男子慢吞吞向后厨走,“不然……吃了我的叫你给我吐出来。”

孟扶摇正在喝茶,喷一声茶就喷出来了,长孙无极微笑给她拍背,孟扶摇眼泪汪汪回首:“这娃怎么这么风中凌乱啊……”

好在这娃虽然风中凌乱外焦里嫩,菜倒确实做得香飘十里举世无双,孟扶摇坐在舱房里,闻着后厨里诱人的香气,神往的叹:“真香!”

旁边一个吃客懒懒的道:“那才刚刚烧锅。”

过了一会孟扶摇目光发亮:“好了好了!”

另一个吃客闲闲道:“刚下作料而已。”

再过了一会儿,孟扶摇爬上椅子,探头张望,底下齐齐嘘她:“镇定点,鱼才下锅!”

……

一直到孟扶摇被美食折磨得坐立不安心焦难耐正在考虑是不是调三千护卫来帮大厨烧火的时辰,后舱帘子一掀,娇俏的渔家姑娘端着托盘上来,给每位吃客上菜,清清脆脆道:“第一道,鸳鸯鱼。”

孟扶摇一听那名字就撇嘴,骂:“俗!”

可色香味却着实不俗,鱼上桌,宽身长喙,ròu质晶莹,玉般的鱼ròu上一层淡huáng色的鱼皮,白玉版上衬了huáng琉璃,浮在淡rǔ色的清汤里,色泽清淡,香气却浓得让人想láng扑。

孟扶摇扑上去,cao筷,筷子在鱼脊背上一划,jīng准利落不多不少两半:“一半一半!”

渔家姑娘飘过来,含笑提醒:“不得分食,请共享。”

孟扶摇转头一看,四面都在头碰头吃着,呃,忒亲昵了吧,难怪要求是夫妻。

“此菜两味,头尾淡而中间浓。”大厨举着锅铲出现在舱门口,“须得夫妻对坐相向而食,初时各自味觉平平,随即渐入妙处,到得相互筷尖相触之时,鱼味最佳,意喻夫妻原本各不相gān,一朝有缘殊途同归,先共苦,再同甘。”

他斜瞟孟扶摇:“不懂我规矩的就别吃,没的糟蹋了我的美食意境。”

孟扶摇咕哝:“哪来这许多臭规矩!”

长孙无极却已经将盘子掉了个个儿,两人各据一边,笑道:“此规矩甚好,甚好甚好。”

孟扶摇无奈,又抵制不住美食诱惑,只得埋头吃起,果然越向中段越发鲜美,于舌尖滋味层层回味无穷,真不知道这家伙区区一条鱼,怎么烧出这国画般叠染层次鲜明的口感,吃到中段,两人鼻尖已经快抵到鼻尖,突然“叮”一声筷尖相触,都觉得筷下似有异物,孟扶摇夹起一看,却是个鱼丸,晶莹雪白,珍珠也似粉嫩诱人。

“好了,吃到双喜丸子了!”四面都是欢喜之声,上头大厨道:“谁夹到,谁咬下一半给对方。”

孟扶摇轰一声烧着了,不gān了,筷子一搁就嚷:“忒小气,两个鱼丸都拿不出?”

“鱼丸?”大厨鄙视的瞅她一眼,双手抱胸望天不语,孟扶摇盯着他只觉得牙齿发痒,旁边一桌的一个女子笑道:“姑娘你不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鱼丸,是金江之上汛期从扶风内海游来的七宝鱼,因为长期远游,这鱼ròu质弹牙最合适做鱼丸,但也因为路程太远,游到这里,万中无一十分珍贵,能每桌一枚,已经难得,便是这一枚,也要价值百两银子呢。”

孟扶摇摸鼻子,听见上头大厨鄙视:“土包子!”

孟土包子无奈,只得将鱼丸推出去,咽口唾沫对长孙无极道:“你吃吧。”

她牺牲如此,上头却不依不饶,大吼:“分食!分食!你们假冒夫妻吗?”

“假冒又怎样?”孟扶摇蹦起来,捋袖子,“你能把我怎样?”

大厨不答,傲然一指舱口一块牌子,孟扶摇这才看见,舱口牌子上写:“假冒夫妻者,请当众脱衣luǒ泳回岸。”

“啊……你咋不提醒我?”孟扶摇捅长孙无极,这船在水中央,这河面也宽得很,游回去?忒惨了。

“没事啊。”长孙无极微笑,“我觉得无论如何对我都不吃亏。”他夹起鱼丸,道:“和他罗唣什么?吃了不就完了?”轻轻将那鱼丸咬下一半,顺手喂进孟扶摇正张大了准备骂他的嘴里。

孟扶摇:“……”

长孙无极品尝,点头,喝茶:“唔,滋味甚好。”突然伸手过去拍拍她后颈,怜悯的道:“噎着了?”帮她顺气,“不要激动。”

孟扶摇眼泪汪汪:“……”

第二道菜上来时,孟扶摇才从垂死之境中挣扎出来,眼光东飘西飘不看长孙无极,专心盯菜,菜名:“桃花源。”

果然名美菜也美,还是清汤,漂着淡粉色螺ròu,看起来像是清溪中飘落的桃花,香气浓而不烈,也似桃花源中枕石漱流逍遥散仙的岁月一般,气韵悠长。

大厨道:“从这道菜开始,考察你们夫妻的关系,这是金江丽水著名的桃花螺,这东西极其考验厨艺,做得好,鲜美无伦,做不好,腥涩难咽,也似那夫妻关系,或恩深爱重,或一生怨偶,现在是恩爱夫妻还是两心怨偶,便让这螺ròu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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