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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333)+番外

她长啸一声,旋风般的向外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撞什么,只觉得这一刻天地玄huáng宇宙洪荒统统全都是仇人,都是横亘在命运里的最冰寒的高山,任她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在自己的一地残肢断臂血ròu横飞里挣扎,每次好容易支撑着爬起,立刻又是一块巨大的冰川剑般寒光闪闪坠落,直cha头顶。

她呼啸着,啸声惊动整个巨大的驿馆,她化成一道黑色的飓风,卷着房间里各色家具砰砰嘭嘭向外撞。

眼前突有白影一闪。

隔壁房间的宗越先扑了出来。

此刻的孟扶摇哪里认得出人,只看见雪白的影子,白色的……对,冰山,横在她生命里的,需要粉碎的冰山!

她狂啸着,不管不顾狠狠迎着那冰山扑过去,抬手就是毫无保留的全力一掌,砰一声两人齐倒,在地上一滑几丈,孟扶摇还要踢打,宗越死死将她抱住,两人翻翻滚滚在地上纠缠成一团,滚过的地面因为孟扶摇四she的罡气片片碎裂,周围的花木轰隆隆全倒,宗越一边要抱住她阻止她自伤一边还要注意头顶不住砸落的树木,一时滚得láng狈不堪。

紫影一闪,长孙无极掠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拉孟扶摇,宗越却突然抬头道:“别!”

他这么一瞬间,已经被孟扶摇全数放出不加控制的罡气伤得浑身是血,白衣上殷殷鲜红,眼神却清醒明锐,狠狠阻止了长孙无极的救援。

随即他一边抱着孟扶摇满地纠缠乱滚,挨着她乱放的真气,一边飞快从腰间抽出放金针的锦囊,单手揽紧孟扶摇飞快的施针,长孙无极立即为他护法,挥袖将四面倒下的树木移开。

孟扶摇还在乱滚,难得宗越天下神医第一,在这种她疯狂移动四处乱滚的qíng形下居然依旧能认xué施针下手如飞——他亦拼了xing命,任凭孟扶摇为挣脱他连连出掌,每出一掌她会有个停顿的间歇,他便趁这间歇一刻的停顿飞快施针,随着金针一一扎入,孟扶摇的力道,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她缓了下来,周身散逸的真气也似乎有生命一般慢慢游动,再一点点回到她身上,那真气较之先前比起来,更加坚实浑厚,远远看去也像一柄一柄的玉如意,闪着美玉珍珠般的光泽,在空气中一段一段有如实质的流动。

她升级了。

刹那之间融合宗越当初给的那颗药丸的最后药力,真气悍然上行冲破重楼,连越两级,进入第七层第三级“如意”,离第八层已经不远。

这其间还有宗越的牺牲——他抱着孟扶摇滚的时候,不仅要护她要施针,还硬生生在挨孟扶摇掌力的时候将自己的真气输进,不停的弥补修复她bào力冲关导致的经脉受损,护持她一路冲关。

孟扶摇瘫在地上,慢慢回收她的真气,宗越不住的咳嗽,却拒绝长孙无极的搀扶,自己慢慢爬起身。

他默然坐着,半晌道:“……她……真的是?”

长孙无极偏过头去,似乎连回答都已回答不出。

两人在一地疮痍中默然无语,一个低头轻轻咳嗽一个仰头静静看月,咳嗽的咳出没完没了的血,看月的看出一脸的萧索和悲凉。

孟扶摇还在地上躺着,过了一会她疲乏的道:“你们可以走了。”

一片静默,孟扶摇闭着眼不理,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问。

不想问那天娘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梦还没做完,她便被记忆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生生bī醒,直觉的选择了不去面对接下来的结局。

不想问长孙无极当初为什么不回来——还有什么问的呢?不过是命而已。

她孟扶摇的命,全五洲大陆欣羡的孟扶摇的命,三国领主、大瀚孟王、轩辕国师、最煊赫最风光的孟扶摇的命,就是这样的。

黑暗,沉重,疼痛,绝望。

“别杀——”

野shòu般的嚎叫还在继续,被宗越以重手法刺激醒了的老路,并不知道这一刻沧海桑田,也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地上,他当年整整在黑暗中猥亵了五年的幼童,突然昂起了头。

他只是混乱的,浑浊的,天地血红的奔出来,那一霎近年的事全部褪去,只剩下十四年前的不可抹去的深刻记忆……那黑暗中的女童……那指下温软细腻的肌肤……那被皇后发现的偷生孩子的宫女许宛……那面对柜子绑在chuáng上滚水烫过再用铁刷子一点点刷完全身皮ròu只露白骨的惨绝人寰的“梳洗”之刑……那柜子里生生看着那一幕的血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火红如炭,不像五岁幼童的眼,倒像是关在九幽地狱之中被禁锢千年的神魔,一字字写满天地之间最惨最痛的恨,那炭火从此灼着了他,一日日熬煎着,在他心间生灭不休的搓弄磨砺,直至将他的神智年深月久的慢慢磨光。

然而此刻,他又看见了那双眼睛。

血红的,深黑的,寒光四she如名剑出鞘,杀气凛然似神魔出柙的,眼睛。

孟扶摇的眼睛。

她看见老路的那一刻,突然弹了起来,那一弹刹那穿越长空,数丈距离瞬间一闪,她的手,已经深深cha入老路胸膛。

漫天的风一卷,再一静,拂起女子素色衣袂,那衣袂在风中飘摇,宛如丧幡。

衣袂飞卷,身子和手指却钢铁般一动不动,被生生cha心的老路,也一动不动。

夜色下,黑暗中,两尊活着的人像。

良久,老路咧嘴,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终于解脱了……

他等了好久。

从那双血红的眼睛折磨得他日日不能眠的时候开始,他便开始等,等到后来他便开始画,总觉得她就在他身边,她就在看着,看着他那些画,他知道不该画,可是被那样的目光日日夜夜看着他便不能不画,再后来不画便不成了,再再后来,那画终于被路过的陛下看了去,于是他便知道……快要结束了,真的,快要结束了。

于是也便结束了。

所有人都一生苦难,无论善恶,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结束,等着咽下生死的滋味。

老路笑着,看着那双渐渐恢复冷静森然的眼,看着那自始至终稳定如石的手……那个捆在柜子里养到五岁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是吗?她已经足够qiáng大,qiáng大到可以用一双素手挖出他的心,当年他的手摸过她的身体,如今她的手掏出他的心,公平。

他毫无留恋的向这个冷酷的世界再看最后一眼,然后准备让自己倒下去,这样站着,很累。

他的目光突然定住。

对面,那白衣的男子……那似陌生似熟悉的容颜,那颀长而独特优美的身形,那虽遍身染血却依旧令人感觉纤尘不染的特殊气质……

他!

老路突然颤抖起来,在颤抖的视野里浮出那第三幅画,他画了很多很多年,画到须臾不曾忘记其中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动作神qíng,画到即使时隔多年面貌有变他记忆依然纤毫毕现,他看见那画中站在皇后身侧的清俊少年缓缓走过来,走下画面,走上面前这个白衣男子身体,最后合二为一。

他看见他立在梳洗chuáng前,他看见他打开柜子,他听见他静静道:“在你成为真正的qiáng者之前,忘却你所有的恨。”

是他……是他……

老路伸出手指,指向宗越。

他从不再关风也没有了生气的齿fèng里,抖抖簌簌的拼命挤字。

每个字都随着胸膛里的血沫突突的冒出来。

他说:

“……他……他是你……你的……”

孟扶摇突然抽手。

她的手从老路胸膛里,漠然的抽了出去。

维系老路说话直立的最后一点依仗撤去,那具承载了无数旧事和秘密的躯体,轰然倒地。

鲜血如蛇迤逦,顺着地面那些被劈开的裂fèng,无声无息的钻下去,消失不见。

生于尘土,归于尘土。

一个一生葬于宫廷的太监,在孟扶摇一生里扮演了一个令她封闭自己黑暗角色,也许他并不是个坏人,只是畸形的命运让他不可自抑的走上变态的道路,并最终涂黑了一个人的五年岁月,之后他用一生的时间来接受惩罚,直到此刻,最终的审判降临。

属于他的审判已经结束,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他从此不用再被qiáng迫的画画。

而属于别人的审判呢?

“老路——”一声凄惨的呼叫,那被铁成看守的妇人奔了出来,铁成担心孟扶摇丢下了看守她的任务,于是她跑了出来,正好看见老路死的那一幕。

她扑过去,在老路尸首上哭得死去活来,喃喃诉说着老路生前的厚道善良,又咒骂杀了他的人心肠恶毒不得好死,铁成听得怒火中烧,上前一个巴掌打歪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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