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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341)+番外

孟扶摇静静站着,再不复以往得胜时飞扬姿态,“破九霄”每进一层,对武功和心xing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淬炼,和绝世qiáng者的每一次大战,都是一次勇气和智慧的最大考验和提升,她在血与火中挣扎上行,在人世间从ròu体到灵魂的最猛烈燃烧中锻造,到得今日,终于坚冷如刚,不动如石。

她的神qíng沉凝如水,一泊永远流动也永远不为风bào所卷掠的沧海之水。

“玉衡大人,到此为止吧。”孟扶摇后退一步,将“弑天”入鞘,平静的道,“我还是先前那个意见,你离开。”

“你就是这样处置你的手下败将的吗?”玉衡不动,抬眼看她,“和我听说过的孟扶摇,似乎有区别呢。”

“你不是我手下败将。”孟扶摇很坦然的道,“如果不是使计毁掉了你的功力,我不可能赢你。”

“武学之道,没有侥幸。”玉衡淡淡道,“你能毁掉我的功力,本身就是你的本事,何况……”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假以时日,即使我功力仍在,也未必是你对手。”

“承你吉言。”孟扶摇躬躬身,她虽然对这个家伙实在没有好感,但冲他rǔ而不折败而不馁的宗师气度,便值得她这一份尊敬。

“小家伙刚才说出了一点jīng髓。”玉衡退后一步,盘坐于地,看了一眼长孙无极,突然道,“只是还差了点。”

孟扶摇眼睛亮了亮,听玉衡的意思,有意指点她?十qiáng前五的指点比打架还要珍贵,但是她实在不好意思去问此刻被她毁了武功的玉衡,长孙无极和宗越却不管这个,两人齐齐上前一步,宗越看了长孙无极一眼,想想刚才玉衡指的是长孙无极,只好站住不动。

长孙无极上前,微微欠身不语,孟扶摇看着他——他是不愿意和玉衡打jiāo道的吧?他对玉衡的憎恶也许比她还重,但是他还是上前了。

玉衡看着他,半晌慢慢叹息道:“我没有理由指点你们,但是我这一门的武功至今只有一个弟子,眼看着这一个弟子怕也……我门武功不能在我手中失传……算了……便当当日那件事的补偿吧……”

他从怀中扔出一个册子,长孙无极接过,玉衡道:“把她给我抱来。”

孟扶摇挑眉,这一刻她也算明白了被她整成这样的玉衡为什么答应指点她,纯粹是知道他已保护不了璇玑皇后,用这个来换人罢了。

可她宁可不要玉衡的指点,也绝不留下这女人xing命!

三个人都站着没动,长孙无极看着玉衡眼神,两人目光相jiāo,半晌长孙无极突然去chuáng下拎出了璇玑皇后。

孟扶摇愕然看着他,眼神微怒,长孙无极回眸,迎上她目光,没有退缩,他目光清澈,写满坚持,孟扶摇皱眉看了半晌,反倒自己看出了几分心虚来,没奈何只好先把眼光转开。

两人这也是那夜之后第一次真正目光相撞,孟扶摇觉得自己又输。没理输,有理还是输。

玉衡却不管他们玩什么眼神把戏,只沉默着接过犹自晕迷的璇玑皇后,极其珍爱的将她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四十岁女子容颜姣好,沉睡之中少了几分平日的bào戾之气,犹显丽色,只是黛眉微蹙,打着微愁的结。

这也是平日里不常见的神qíng,他却觉得熟悉,仰首向天思索了一下。

云天之上,忽有青chūn少艾的女子,自数十年前的回忆里姗姗而来,俯下脸来,微蹙着眉看他。

“喂,你怎么了?死了?”

她抬脚踢了踢他,险些踢碎全身骨头都要散了的他,他呻吟着睁开眼,在四面乱闪的刺眼阳光中看见女子亮而明烈的目光。

“别动……别动……”

真的不能动,雷动那个好战狂太狠,打起架来和轰pào似的,非要把对手和自己都轰碎了不罢休,十qiáng前五有时也互相切磋下,但好歹都是一代宗师,珍爱羽毛,谁也不会像乡野匹夫一样去拼命,只有这个雷动……见鬼的雷动。

他现在随便动,会散的。

女子不动了,偏头看他,半晌直起身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能呆在你身边?走了。”

他不动,走便走,他就这么躺着,太阳晒几天雨水淋几天,也便好了,顶多留点小病根。

过半晌她却回来了,还带了人。

“不能动是不是?”她蹲着,眼睛在日光下一闪一闪,喜滋滋道,“我这几天心qíng好,所以决定救你。”

她命人砍了树,做了棚子,盖了篷顶,做成一间风雨阳光都能遮挡的小屋。

他道谢,她昂着头走出去,得意的道:“爱护子民嘛,我要母仪天下。”

后几日她派人送饭,有时自己也来,坐在他身边,听他说些江湖逸事,少女淡淡的香气混杂在四周原生树木的木香之中,不知怎的他辨得清晰,有时沉醉的嗅了嗅,觉得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闻的味儿。

他自幼家贫,受人欺负,历经辛苦拜入师门,师门有大无上心法,非资质极佳者不能学,而且学的人必须一生持戒,等同做和尚或太监,师门中不乏资质上佳者,却有人不愿意放弃这男女之yù主动退出,最后他和他师兄二者选其一,他自知不如师兄资质,于是,他杀了师兄。

童子功也便练了,师傅谆谆教导,女子如火,必焚此功,千万小心,所以多年来他清心寡yù不近女色,女子的香软和美好,于他是隔岸的火,远远看着,便要心生戒备,躲避不及。

然而一场决斗,瘫倒在地的他再不能拒绝一个女子的靠近,而那数十年未曾接触过的新鲜的香气,慢慢淘洗了数十年清静淡漠的心。

她xing子不好,和他相处几天他便明白,她时常赶了牛车轰隆隆奔上山,牛们被她驱赶得慌不择路连连失足,跌落山崖发出凄惨的嚎叫,她坐在车上哈哈大笑,探头对山崖下道:“和我挤,去死!”

有时采了花,姹紫嫣红的捧进来,他刚为那般人比花娇相得益彰的美惊得目光一亮,她却突然将花束踩在脚下,狠狠的踩,直至花烂成泥,犹自恨恨不休,“什么群芳齐放?最讨厌最讨厌!”

他怔怔看着,她怎么那般愤怒?可她即使那般愤怒,也是带着煞气的美,张扬耀眼,和他见过的那些温婉和静平淡无味的女子们都不同。

她对江湖上的事很感兴趣,常问个不休,他问她一个贵族小姐为什么喜欢这些,她彼时托着腮,慢慢道:“因为我以前没有见过,以后也更加没有机会见了。”

他听得心中跳一跳,问她:“为什么?”

她直起腰,走出去,对着山谷喊:“因为我要母仪天下了!”

他听着,不过笑一笑,哪来的母仪天下?这孩子真是个疯女子。

然而那是真的。

半个月以后,他知道了那个“母仪天下”。

那一夜bào雨倾盆,小屋不耐qiáng劲的雨势,篷子被整个掀掉,满地雨水盈尺,他从chuáng上慢慢坐起,伸个懒腰,心想反正早就好了,硬赖这里装不能动gān嘛?也该走了。

然而刚走到门口,便见漆黑的山道上奔来白衣的人影,长发散着,在一亮一灭的闪电中幽灵般飘过来,是她。

她在bào雨中浑身透湿的奔上山,看见他立即惊呼一声,扑过来。

年轻娇嫩青chūn的女体突然扑入怀中,湿淋淋的身体曲线毕露,摩擦着他身体像是一团软玉,处子幽香扑鼻而来,他身子不由自主的绷紧。

听她在怀中低泣:“怎么办……怎么办……”

他抬起她的脸,一朵雨水打湿的玫瑰花,明丽而娇弱,这样的令人惊心的美。

谁摧折了这样一朵花,让bào戾凌厉的她在雨夜中狂奔而哭?

他轻轻拍她的背,道:“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她立即便不哭了。

那晚,他拥着她,听见了她的“委屈”——璇玑皇帝南巡,驻跸她家族,看中了庶出的女儿,回京后下旨纳入宫中……陛下驻跸她家,竟然没看上她,却喜欢了她的庶出妹妹,不行,高贵的大小姐不能接受这样的侮rǔ,于是她杀了妹妹。

现在陛下来接妹妹了,自然应该她去,可是两人相貌总有些不一样,认出来怎么办?

他听着她委屈述说,心底泛上丝丝寒意,那般森然的凉上来,冰块一般的堵着,他几乎便要推开她,然而她在他怀中,第一次在他怀中,那般软而滑,瑟瑟的颤着。

他转而又恍恍惚惚的想,有什么好凉的呢?她杀了妹妹夺皇后之位,他杀了师兄夺师门心法,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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