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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343)+番外

接着又听见人体重重掼上chuáng的声音,那尖利女声道:“扒光这个贱人,让本宫看看她用什么身子狐媚陛下!”

布料哧哧撕裂的声音,她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

空气中突然又弥漫了热气,有人叮叮当当搬了水桶过来,是热水,还有些细微的铁器碰撞之声。

“就是这样的身子?”那女声慢慢笑了笑,“红颜骷髅,美人白骨,如今给你把这皮相脱gān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狐媚陛下?”

“哗啦!”

热水泼出的声音,仿佛泼在她心上,她颤了颤,那么热中觉得巨大的寒冷,chuáng上呜呜挣扎之声越发扑腾的剧烈,那女声却在笑,道,“塞口布拿开,我要听听这贱蹄子的呻吟,和在chuáng上是不是一样?”

布一拿开,许宛的惨叫声便火山般的喷发出来,凄厉得整个宫室都似乎震了震。

“梳!给我梳!”那女声狠狠道,“让这个不知羞耻勾引陛下的贱人,好好看看她自己的烂ròu!”

“恶妇——”许宛全身的皮ròu都已被烫烂,在血ròu糜烂中死死盯住她,挣扎着骂,“你亦会羞耻而死!”

“是吗?可惜你不能让本宫羞耻而死,谁也不能。”那女人冷冷笑,忽然偏一偏头,道,“这么个好戏,怎么能不让该看的人看见?来,把那柜子给我劈开一条fèng。”

眼前闪电一亮,柜子上劈开了一刀,正好可以让人看见chuáng的fèng。

她颤了颤。

chuáng上那是什么……

一团血……一团ròu……一团渐渐露出白骨的人架子……铁梳子举起落下……带起碎裂的ròu屑……鲜血沥沥染红整个chuáng褥,直至浸入木质之中永远不改……许宛的惨呼声青紫血红,似酷烈的风,剧痛的四面飞撞,撞向整个空寂而屏息的宫室……

梳洗……梳洗……前世里听说过的最惨烈的酷刑,生生发生在这个生了她养了她保护了她五年的女人身上!

而她在那样的黑暗里,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她蹲在柜子里,背靠着冰凉的木板,像靠着漫天漫地的冰山,那般的冷那般的冷,黑暗夹杂着血红飞旋着卷下来,呼啦啦将她一裹,粘腻的血浆气息纠缠着将她扯紧,扯出她的心肝五脏,扯得她片片飞碎炸裂成灰……

“哎……不早了,陛下大抵要找我了。”昏惨惨油灯光芒下,满头珠翠的女子突然转头,意犹未尽的看向她的方向。

她身侧,原本被她身子挡着的一个方向,突然转出清俊的白衣少年,纤尘不染肌骨晶莹,文雅而疏离的向璇玑皇后微微躬身,道,“姨母,jiāo给我处理好了。”

“嗯。”璇玑皇后拍拍他,“越儿,别让那女人太快死,给我延续她的命,让她好好尝尝滋味,还有,记得斩糙除根。”

少年无言躬身。

……

孟扶摇突然大力推开柜子门。

她推得如此剧烈,轰然一声柜子门散了,柜子也四分五裂成几块木块,噼噼啪啪坠落在地。

关了她五年,承载了她童年里最黑暗记忆的柜子,在十四年后终于崩散。

孟扶摇头也不回,直入chuáng边,那chuáng已经整个发黑,因为浸满了许宛的血,蛀坏腐朽不成模样,她掀起那一触手便碎裂的浑黑的被褥,在chuángfèng里一阵掏摸。

半晌她缩回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上有字,布包里是那朵小小的玉莲花。

玉莲花已经不是玉莲花,通体淡红,当年玉脉被鲜血整个浸透,成为了一朵血莲花。

孟扶摇将那小小一朵攥在掌心,突然冷冷一甩,血莲花蹦开去,在地上打了几个翻滚,正好滚到宗越脚下。

宗越注视那朵血莲花,不知为何手指有些颤抖,孟扶摇已经直直走了过去,走过宗越身边,停也不停从他身边挤过去,门窄小,也已经腐朽,这么一挤顿时挤散,门框吱吱嘎嘎落下来,宗越伸手为她挡,自己却落得一头灰,孟扶摇却看也不看走了过去。

她直奔宫门之外,对墙一踹,轰一声宫门上悬着的匾落下来,砸在地上,孟扶摇上前用脚擦去匾上厚厚的灰尘,两个大字露出来:

“烟凌”

烟凌宫。

孟扶摇又是一脚,这回更凶猛更凌厉,久未修葺的宫墙哪里经得起她那么神力一踹,哗啦啦齐齐倾倒下来。

宫墙倒塌,尘烟腾腾弥漫而起,孟扶摇不避不让,立在灰huáng的尘烟里,目光四处搜索。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

左侧宫墙之下,露出一个布包的一角。

看着那个布包,孟扶摇身子颤一颤,然而她立即咬了咬牙,大步走过去。

她蹲下身,用手扒开那些泥土,解开布包的结。

一副白惨惨的骨骼落入她眼帘。

许宛。

埋在烟凌宫墙下十四年的许宛。

十四年后,她重见天日,终于和这一世女儿再次相见。

风从遥远的地方刮过来,chūn风也可以如此的冷,带着如十四年前噩梦一般的血腥和黑暗的气息,呜咽盘旋。

孟扶摇抱着那包骨殖,痴痴的站在半截宫墙之下,直到那冰冷的骨头抱在怀中,坚硬而凉的骨头硬硬的抵着她的心口,她坚持到现在的镇静才终于慢慢溃堤,她开始发抖,越抖越剧烈越抖越站不住,顺着宫墙慢慢的跪下来,跪在那埋下布包的小小的土坑前。

突然“哗啦”一下,眼泪便流了满脸。

那么多的眼泪,自从那夜得知真相开始便一直冰在心里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此刻终于如洪水bào发一般冲破心的堤防涌出,她没遮没挡的哭,撕心裂肺的哭,浑身抽搐的哭,昏天黑地的哭,泉水般的眼泪滴在手中骨殖之上,将骨殖染透,一分分的重起来,沉沉的压在心上,尖利的断骨那般狠狠的戳着,穿心透肠的疼痛。

……这么多年墙压着……累着你了……

……那恶妇真的羞耻而死了……你女儿给你报仇了……

……我现在很好很好……五洲大陆最高贵的……王……

……对不起……我以前还曾怪过你遗弃我,不想找你……对不起……

……下辈子,远离皇宫吧……

月色渐渐升上来,一弯淡青的残影,勾勒出破碎宫墙的深深浅浅的轮廓,照见废弃的宫室之前长跪落泪的黑衣女子;照见名动五洲纵横七国的大瀚孟王,这一刻一生里最为凄凉的心境。

很久很久以后,她将那布包小心的拢好,抱在怀中,站起来。

然后她霍然扭头。

盯着宗越。

盯着自从许宛骨殖被孟扶摇找出,便一直僵在门框灰尘之下的宗越。

第十九章 谁是láng王

她的目光像是把这冷冷的月色削薄,削成千片万片,每片都是冰凌般的刀,每把刀都搅动这chūn夜浮动的水光,bī向宗越。

她一字字,问:

“许宛是不是你杀的?”

宗越默然,立在一片斑驳的灰黑里,三个人呼吸都轻轻细细硬硬,像戳得人心发痛的钢丝。

半晌他才极轻极轻,仿佛怕惊破这chūn夜里浮沉的呼吸一般,道:

“是。”

孟扶摇长长吐出一口气。

那一口气不像是解脱,倒像是yù图把胸中积郁借此机会喷出来,喷完了,便不想让自己收回去了。

她又道:“我是你救的?”

宗越又是默然半晌,才道:“是。”

“那好。”孟扶摇静静抱着许宛的骨殖,仰首看天,玉huáng的月色洒在她朗然眉宇,安静中有种荼靡般的浓烈,良久她道,“恩怨俱了,一笔勾销。”

然后她抱着那布包,头也不回转身,大步走开。

“璇玑皇后,是我远房姨母,很远房,几乎没有往来的那种。”身后,宗越突然静静开口。

孟扶摇站住,背对他不说话。

“我家中遭变,逃奔于五洲大陆,家族虽有亲人散布七国,不乏身居高位者,却无人愿意收留我这个麻烦,是她,是她这个我自己都忘记的姨母主动派人来接我,对我说,有姨母护你,谁敢动得你?”

宗越长吁一口气,夜色中那口气竟然是白色的,像是冬日里因为空气寒冷而凝结的霜,然而这是chūn夜,晚chūn之末,枝上青杏小,堤上chuī绵老,chūn光如此流丽曼长,写在他眼眸里却是凄清的苍凉。

“也许她并不是多么疼怜我的遭遇,更多的是为了显示她身为璇玑皇后的尊贵和荣光,但是无论如何,在最初最艰难的一段时期,我受到了她的照拂,我的广德堂,也是最早在璇玑发展,然后才得以在五洲大陆延伸势力,没有她的帮助,我早已死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中,更不要提十年忍rǔ,终报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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