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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463)+番外

磕完瓜子又瞌睡,脑袋在胸前一点一点,却又不肯去睡觉,每每将哈喇子流了长孙无极一奏章,每每长孙无极办完一件事一抬头,便见那朵灯下莲花,睡得比狗熊还难看,只好一笑搁笔,抱她回房睡觉。

当然,睡觉就是睡觉,没那么多意义,孟扶摇认为,还没结婚呢,不要让一点小小的个人yù望,影响了dòng房花烛夜的完美xing和独特xing。

于是长孙陛下长孙殿主只好对着美人chūn睡之姿,qiáng自压抑,做点男人都爱做的事。

孟扶摇的“锁qíng”之毒自然也解了,解药的最后一味在神殿,历来由殿主掌管,原本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到得此刻迎刃而解。

所以基本上,只要不过分,孟女王会当不知道的。

她的日子过得有点懒散,有点随心,有点茫然,一路奔忙了那许久,一直心中顶着一个目标撑着一口气前行,如今尘埃落定了,她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这一生的目的和意义,突然都虚无了。

当初九仪大殿上,面临抉择时她选择救长孙无极,然而不代表,从此她就能将母亲丢在九霄云外,那是她一生的执念,早已深刻在血液和灵魂中,完全丢弃谈何容易?

她是那朵莲,但也不是那朵莲,那朵莲当初只为祖师存在,现在这朵莲,历红尘转世轮回,早已在人间烟火里重塑了自己,所有的爱恨和牵挂,都是她自己的。

然而她并不说,做了选择便不必多想,长孙无极深qíng若此,她又怎么能开口问他——你继承了神术,是不是有办法送我走?

当初那般竭力的要找神殿大神通者,如今大神通者就在她身边,她已无法开口。

她渐渐沉郁,但是总在qiáng颜欢笑;她不长吁短叹,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她吃得很少,喝酒却很多;她睡觉常在呓语,却不知道总有人隔着帘幕静静听上一夜,将斜斜的影子有点凄清的落在那轮月光里。

月光最亮的那日,又一年八月十五,长青神山上一轮银盘高挂,因为天分外高远,那月色看来也分外纯粹。

九仪大殿之巅,玉石高台上摆了jīng致的一桌,坐了她和他。

什么仆人都不需要,不必让外人来gān扰来之不易的团圆,长孙无极亲自给她斟酒,清冽的酒液在月光照耀下亮得像一团银,她对着那银光灿烂的笑,道:“你看,你看,天上月,杯中月,到哪都团圆咧。”

长孙无极抚着她有了酒意微微娇红的脸,看她笑意盎然眼神里却淡淡苍凉,手指顿了顿,轻轻移过她唇角,将一点酒液拭去,笑道:“喝酒也喝得泼泼洒洒。”

孟扶摇正要反驳,却见他将那沾了她唇边酒的手指,靠近自己唇边,那般轻轻一吮。

她的脸,突然红了,月色下娇艳如一朵新绽的海棠花。

“生平所饮之酒,以此刻最醇美入心。”长孙无极在她身边笑,他不坐在她对面,却挤在她身边,两人衣衫都单薄,隔着衣襟各自透过体肤的热气,明明没用指尖去触,却神奇的都知道那般是软而柔滑的,令人向往的,幽径深处桃花源。

孟扶摇手撑着颊,侧首看身侧男色,这个男人,天神造物所钟,世间最为jīng致的容颜,看久了会让人晕,尤其带了几分醉,平日里本就华光流溢的眼波顿时流水般dàng漾,从她的醉里看他的醉,便生生看出暗香浮动,看出月色huáng昏,看出那星河斑斓,银汉迢迢暗度。

而他就那样给她看,似乎也在笑,那笑意里深深浅浅,疏影横斜,有着和她一般的意味难明的弧度。

“扶摇……”

她轻轻“嗯”一声,半醉状。

“说你想说的话。”

孟扶摇手指一颤,一杯酒洒了一半,刹那间酒醒大半——其实也没醉,她酒量最近猛涨,想醉也不那么容易。

说……想说的话……

他还是……看出来了。

也是,她笑笑,长孙无极水晶心肝,她孟扶摇掩饰再好,也逃不过明镜昭昭。

在想什么?

最俗的一句老话,每逢佳节倍思亲。

尘埃落定,心事无寄,这月圆之夜,那么婉娈圆满的团团月色,总叫她想起那一世的小屋,想起和母亲分食的月饼,蛋huáng莲蓉,她喜欢蛋huáng妈妈喜欢莲蓉,所以月饼不是一分两半,是挖出蛋huáng留下莲蓉,好好一个月饼吃得láng籍万状,吃完了母女俩便笑,拉了手出门散步——月饼热量太高,要消食。

说是消食散步,最后往往买了糖炒栗子回来,纸袋子装着,在手心唰唰的响着,栗子的热气透出来,温暖了小镇yīn历八月中夜晚的凉气,huáng色的栗仁圆润饱满,入口甜濡,也像是明月之下的笑容。

可如今,再逢八月十五夜,谁陪妈妈过节?谁为她吃掉莲蓉里的蛋huáng或者蛋huáng里的莲蓉?谁将那栗子焐在她掌心,滴溜溜的圆?

得了此端的圆满,得不到彼端的重逢。

长孙无极的手伸过来,覆在她手上,他掌心的热度烫着她,连心都似颤了颤,而那眼神是鼓励的,温暖而包容——只要是你的心事,我都想分担。

孟扶摇轻轻叹息着,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演员,为什么就不能再没心没肺点,或者gān脆再城府深沉点,或者便忘了前生,或者便藏个严实,胜过如今不上不下,吊着自己也难为着他。

“我想……”到得此刻不必再掩饰,再掩饰反而辜负他,她抬眼,明明朗朗看他,“想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长孙无极手覆着她,没有动,笑容似乎略略浅了些,有点像这一刻转过平台的月光,语气却依旧是平静的,只说了一个字。

“看。”

月色如缎,在石桌前缓缓拉开,孟扶摇突然就看见了月光那头的母亲。

不,看不见母亲,只看见医院的病chuáng,看见哔哔作响的各式仪器,看见在chuáng头忙碌奔走的医生护士,看见chuáng沿垂下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上满是发青的针眼,和斑驳的老人斑。

看见那手垂着,指尖下垂的地方,地上一本翻开的陈旧的童话书,在风中无力的哗啦啦翻动。

看见人群忙碌半晌,稍稍安静了些,医生快步走开,吩咐护士:“下病危通知书……”

看见护士小跑着跟着医生:“她没有亲人……”

听见医生疑问的道:“没有亲人?这个病人几次病危,都似乎撑着不想走,那她在等谁?”

……

孟扶摇脸上,突然便失了所有颜色。

她僵在月光里,一寸寸被森凉月色浸透,或者她比月色更凉?那不过冷了亘古,她却似要永生永世的冷下去。

她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那酒液未尽馥郁诱人,此刻看来也如鞭挞——妈妈病危,孤独一人在生死线上挣扎,她却在另一个世界高歌美酒,和qíng人共庆佳节。

那酒是佳酿,是毒液,入喉如此芬芳醇美,下肚却是刚汁浇肠。

她慢慢的,握紧了酒杯,更紧,更紧。

纯金酒杯在掌中柔软的挤压,挤出薄薄的棱角,刺入肌肤,沁出一点深深的红,染在那灿烂华美的金箔之上,亮烈至刺眼。

一只手轻轻伸过来,取走了那不成形的酒杯,长孙无极一挥袖收了那月色,看着一天月色下霜白的她,轻轻叹息,将她揽在怀中。

她立即将头枕在他肩胛,双手抱住了他的腰,似待溺的人寻着了可供攀援的枕木,她的脸和手如此冰凉,触着哪里哪里都结了冰。

他立即调节着内息,让自己更暖和些,孟扶摇埋首在他怀中,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她身子忽冷忽热,酒意缓缓的泛上来,靠着他的躯体立即腾腾的热起。

那热立时令他微微一僵,一时竟有些控制不住,两人虽然长久相处时时耳鬓厮磨,但是她一向对肢体接触十分羞涩,但凡近一些便逃了,似今晚这样近乎纠缠的姿势,从来绝无仅有。

长孙无极起了低低的喘息。

他是适龄的男子,是jīng神和ròu体都qiáng大的男人,那些男人们的yù望,他自然也有,只是却不喜欢和那些男人一般,随意什么女人都可以鱼水之欢,他只要自己的女人,只要属于自己的那一半,为此,不惜等很久,二十余年。

他想抱她在怀中,带她共赴云端,在彼此的攀援和纠缠里化为一体,那才是人世间最可膜拜的飞升,在红尘的喜悦里绽放,灿烂如星辉。

然而不能,此刻不能。

她在伤痛中,她刚刚得知那一世的尊亲的病危,她现在的依附只是内心疼痛脆弱的下意识反应,他不要这样拥有了还在昏乱迷茫中的她,在最美的一刻里染上yīn影。

长孙无极有点僵硬的起身,就势抱起她,道:“我送你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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