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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191)

孙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上头吩咐,无论如何要带来君珂,控制住云雷军是小事,不让君珂走了才是大事,然而现在,很明显,这狡猾丫头,已经跑了。

不过找不到君珂,他也没有太紧张,在接到陛下口谕之后,他还接到了崇仁宫皇太孙的口谕,第一要兵部不得难为君珂;第二太孙殿下表示,主要把君珂和云雷军分开就行。如今君珂不在云雷军中,无法再对云雷军施加不良影响,也算结果不坏。

只是看着那群大声调笑满眼藐视的兵痞,孙大人心中也不免涌起怒火——他最近来云雷挺多,云雷的军官倒大多客气有礼,就是这些兵,睥睨没教养,对他们兵部从没好脸色,如今眼看云雷要收归朝廷,这个样子以后怎么管?

还是得压压他们的气焰!

“来人。”他转头,yīn恻恻地吩咐,“兵部护卫兵力紧张,九城兵马司最近也有要务,去请骁骑营的护卫们来看守云雷军!”

“是!”

大声调笑突然止住,云雷军慢慢陷入沉默,沉默里,眼底却都窜出怒火。

孙大人得意地转过身去。

让你们不识好歹,不敬上官!

叫你们老相好,好好整你们!

※※※

正如这个愚蠢的兵部侍郎,不知道自己一个举措,影响了之后风云动dàng的燕京,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整个天下的格局一般,君珂现在也不知道,她的云雷军,已经因为她,陷入建立以来最艰难的状态之中。

她和丑福,快马直奔燕京,此刻燕京,难出好进,进燕京城门,毫无悬念。

她不回自己府邸,直奔纳兰述在燕京的别业,在进燕京城门之后,她就和丑福兵分两路,丑福到京西七里巷,收拾她名下产业,安排所有铺子关门避祸,并通知柳杏林关闭医馆速速出京躲藏——她不能确定自己下面会gān出什么事来,但肯定朝廷马上就容不下她,和她关系亲近的这些人,都要让他们早做准备,以免遭受池鱼之灾。

天色已晚,君珂在接近别业时,就已经弃马步行,戴上从纳兰君让那里搜刮来的jīng致面具,远远地便闻见烟火气味,又看见四面都有可疑人士梭巡,心中顿时一紧。

燕京反应这么快?

小戚她们不会有事吧?

纳兰述现在在哪?

她仗着地形熟悉,绕过那些耳目,从后面的巷子慢慢接近,再看见冀北别院的那一刻,她心中一冷。

堂皇jīng致、门楣气派的冀北别院,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瓦砾焦土,残破门檐,破碎照壁,焦黑树木。

地面散落箭矢武器,隐约处处血迹,证明这里经过一场恶战,然后被大火焚烧。

君珂怔在了墙头上。

按说朝廷就算秘密拨军截杀冀北在京力量,也不该如此兴师动众,这火,到底是怎么放起来的?

别院占地广阔,被烧毁的只是一小部分,一些九城兵马司的人在其中出入,似乎在搜寻是否还有其余逃生者。

君珂无声地向后退去,退到了当初放泔水的那堵墙后。

她知道这堵墙其实是翻板的,墙一转就进入地下地道。

她跃上那堵翻转的墙,脚尖在机纽上一顿。

意想中的翻转却没有来,她愕然低头。

头刚低下去便觉得不对,落了一半的脖子硬生生抬起,随即她想也不想,一个大翻身便要从墙头上落下去。

然而已经迟了。

一只手,仿佛突然从墙头上伸出来般,轻轻巧巧,抓住了她的脚踝。

※※※

此刻,数百里之外。

冀北。

成王府。

临近午夜,王妃寝宫灯火未熄,成王妃衣着轻便,端坐桌边,聆听身前人恭敬的低声回报。

来人语气凝重,神qíng焦灼,成王妃却始终不动声色,只偶尔轻敛眉峰。

直到听完对方诉说,她才沉声道:“你所言属实?”

“万不敢一字虚言!”来人向前一跪,“公主!尧国正统,危在旦夕,逆军步步紧bī,已近皇城!但求您出手,救我步氏皇朝血脉存续!”

“尧国出此大事,华昌王谋反,为何始终一点消息都未曾传入大燕?”成王妃细细的眉尖蹙起,微现凌厉。

也由不得她不怀疑——尧羽卫不是死人,灵敏的述儿和他的鸟儿们,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蛛丝马迹并予以回报?就算尧羽卫远在燕京无暇他顾,她自己依旧有可以控制的力量,冀北离尧国比燕京离尧国近很多,不也一直没有收到尧国大乱的消息?

“大燕始终有人暗中阻扰,生生将消息阻隔在外。”那人苦涩地道,“早在去年,华昌王属地发现祖母绿矿石时,就有人千里来奔,想将消息通知成王府,谁知在离冀北不远的三水县一个小村内,遭遇大燕高手伏击,全军覆没。之后华昌王反意渐露,尧国境内,渐渐开始不太平,您的昔年旧部,这些年渐渐凋零,剩下的人试图传递消息,都以各种方式被杀,随即大燕这边开始封闭关口,屡屡对我尧国行径恶劣,国主一怒之下,也封了尧国关口,不许任何百姓出入,您的人,对内要躲避追杀,对外又出不得关……”

成王妃眼神渐渐凝重,但仍冷冷道:“这么长时间,就算我留在尧国的人始终没能递出消息去,但大燕这边,就没有人试图进入你们尧国打探?”

她指的是尧羽卫,别人进出不了尧国,但出身尧国的尧羽卫,不可能没有办法。

“在下隐约听说是有人一直试图进入尧国,也确实进去了几批,甚至朝廷暗卫后来也查出来,对方早几个月就查出华昌王谋反动向,拼死将消息递了出去……”那人咽了口唾沫,低低地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进了大燕,又石沉大海……”

此时戚真思若在,立刻便要明白问题出在何处——消息确实早已递了进来,却被人暗搅风làng,趁尧羽和纳兰无暇他顾,调了包。

成王妃自然不知道这番过节,但她也不会làng费时间在无用的追索上,冷声道:“华昌王以祖母绿变卖巨资,在他国购买武器马匹,扩充军员以谋反,这样大的动作,朝廷居然一直不知?”

“华昌王十分狡猾……”来人垂下头,“他一边扩军备战,一边向朝廷献媚,特意搜罗了来自各国的美姬进献,又给国主上贡了一种奇特的药物,国主一用便丢不开,从此日日依赖他的进贡,对他十分信重……”

成王妃冷笑一声。

“尧国和大燕既然已经各自封锁关口,飞鸟难入,大家用了一年多都没能冲出来,你们又是怎么突然能逃出求救的?”

“国主自逆军步步紧bī之时,便派出十八队卫士前往冀北报信,求公主襄助,前面十七队都石沉大海,只有我……趁着南齐晋国公拜访大燕之机,绕了个大弯子取道南齐,混在晋国公队伍里,才进了燕地……”

“那又如何?”成王妃沉默半晌,拂袖而起,“当年的事国主忘了,你也忘记了?我已于金殿之上,诀尧国而去,连当年天语一族的私军都已经就地解散,如今我远嫁他国,身为藩王妃子,我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能力,可救你尧国灭国之乱?”

“公主!”那人膝行一步,仰头悲呼,“您从来都是我尧国的擎天之柱!您虽远嫁他国,但尧国百姓至今仍爱戴敬慕您;您虽为他国藩王王妃,但尧国最qiáng最神秘的天语一族,仍然以您马首是瞻。他们虽然就地解散,但实力犹存,当此大厦将倾之刻,您若出现,必可一呼百应,令逆军望风披靡!”

“您真是高看了我。”成王妃面色冷肃,不为所动,“只怕这一出冀北,你所认为的擎天之柱,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公主……”那人跪前一步,“您有冀北大军啊……”

“放肆!”成王妃勃然大怒,霍然拍案站起,“冀北王军,是我夫君所有,冀北大军一动,我夫君立即便要陷身谋反大罪,难道你要我成王府上下数百口,huáng绫裹枷上刑场?”

那人深深伏地,悲切地道:“公主……我等怎敢令公主蹈险……只是公主……您若不回,尧国百姓便将被掷水火;你若不回,天语一族会成为新君最先屠杀的对象;您若不回,先国主驾崩时您的誓言就……公主,便不说这些,国主也说了,只要您能令步氏江山不倾覆于外姓之手,令他不至于蒙羞地下无颜见先人,他愿意在江山平定后,奉您为王!”

成王妃浑身一震,回过身来,眉毛一挑,昔年名动天下英锐无伦的夷安公主刹那重来,“我那哥哥,舍得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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