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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21)

轿子外很吵,唢呐声已经没有,却有大声的呼喝:“拦住!拦住!”

“黑三小队墙头准备——”

“来人!”

乱七八糟的呼喝里,夹杂着兵器jiāo击声响,身体跌落声响,ròu掌相jiāo声响,还有一个人焦急的呼唤。

“桃……桃!”

听起来很像纳兰述的声音,但是竟然已经变得嘶哑,满溢焦虑和忧心。他不敢呼唤周桃这样一个要犯的名字,只得一声声叫着单名,在那些刀来剑往的间歇,坚持不懈地,唤她。

君珂轻轻一震,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

来异世数月,和挚友失散,历经欺骗暗害和杀戮,原以为这一生在这冷漠大燕便要孤独无依地找下去,不想今日,终有人这般将她挂记。

轿帘被幺jī掀开一条fèng,隐约纳兰述身影在人群上方腾跃起落,十面埋伏,重重杀机,他战得激烈,脸却始终向着她的方向。

一场劫难,患难与共,就算此刻无关风月,却也不愿轻易将对方割舍。

他,和她。

君珂忍不住便要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身后男子突然衣袖一拂。

平地起气流,君珂咽喉一紧,再也无法发声,与此同时君珂瞪大眼,看见已经向外面的自由探出了一只自由的爪子的幺jī,突然平平趴着向后退,一路被慢慢拖了回来,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拽着它后移,幺jī拼命挣扎也没法前进一步,雪白的小短尾神经质地抖啊抖,像败军的一截垂头丧气的旗。

白光一闪,幺jī已经逆飞到了那男子手中,那男子拎起幺jī的后颈皮仔细端详,眼神里掠过一丝奇异,幺jī不堪受rǔ,愤而张嘴。

“噗——”

幺jī喷出一嘟噜白沫沫。

太史家神狗久经训练之必杀绝技——吐口水!

那人手腕一动,迅速抓起君珂往幺jī面前一顶。

倒霉的君家孩子迎上了幺jī口水的洗礼……

随即那男子一抬脚,将那晕倒轿中的美人踢了出去,喝道:“来人,把这刺客曝尸荒野!”

那女人身体飞出,轿帘一卷,刹那间君珂看见纳兰述不顾身后刀剑齐出,飞扑迎上去接。

眼前一暗,帘子已经飞快落下,只听见纳兰述一声怆然大喊:

“周桃!”

第二十章 十分chūn色赋妖娆

一声大喊穿帘而过,随即帘幕落下,隔绝纳兰述愤怒的眼神。

君珂拼尽全力想要呼喊,一口气却堵在咽喉口,上不去下不来,连咳嗽都咳不出,只涨得脸通红,霍然回首怒瞪对方。

她明明气噎得难受,连额上都崩出青筋,却倔qiáng地不肯求饶,大有你有种就憋死我的杀气。

原就是外圆内方的xing子,越是危急时刻越见风骨。

对方却毫不为所动,只是笑,用有趣的目光看着君珂,像看着自己猎弓底下滴血挣扎的小shòu。

直到君珂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嘴唇发紫,再不给她通气就要一命呜呼,他才懒洋洋地在君珂后心一拍。

一股气流冲上,仿佛咽喉突然解了锁,呼吸到新鲜空气,君珂立即弯腰准备大咳——好歹争取让轿子外的他听见!

不想嘴上一紧,又被那混账飞快地捂住,他指间气味不同纳兰述清朗舒畅,依旧是那种午夜华筵浓郁王者香气,闻来微微晕眩,君珂怒极,张嘴就要咬他掌心。

那人手指突然一撑,撑住了她的齿关,君珂大喜,二话不说牙齿一合,咬!

格的一声,仿佛咬在了金刚石上,别说预想中的咬断手指不可能,倒把君珂的牙给差点咯断了。

齿间酸麻剧痛,君珂眼底泛出泪花,那男子轻轻一笑,手指一拈,竟然拈住了她的舌,像拈了一朵花一般仔细看了看,啧啧道:“好jīng巧的丁香舌,趁鲜剪下来,用玉兰花瓣炒了,一定鲜嫩无比。”说着手指还比了比,似乎在考虑从哪剪合适。

君珂大骇,抬脚踢幺jī,示意它解救自己,幺jī还没来得及抬爪,那人脚一抬,不知怎的就踏在了向来速度如闪电的幺jī背上。

幺jī发出一声悲惨的呜咽,双爪抱头,不动了。

“真是不安分。”那人打了个呵欠,似乎对这不肯就范的一人一狗有点厌烦,手指对着君珂脑门一弹。

君珂听见脑门里“崩”地一声,仿佛哪里断了根弦。

随即,黑暗降临。

※※※

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刀影纷乱激流当头,她慌乱地随波逐流,忽然被谁的手挽住了脚踝,有个声音款款对她说没事没事我罩你,还没来得及欢喜,水波忽散,现出桐木长廊,深红绣金的长袍无声自木质地面上曳过,偶一回头,惨白的面具,两个乌黑的dòng眼。

“啊——”

惨叫。

一团东西飞过来,啪地堵住了大张的嘴。

君珂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使劲伸手去挖嘴里的那团东西,但那东西居然入口即化,香糯鲜嫩,她折腾了大半夜的肚子经不起这般诱惑,胃里像伸出一只小手,咕咚一声,自然就把ròu抓了下去。

吃完了才想起来问:“什么ròu?这么香?”

有人自桌边回首,笑得摇曳生姿,“玉兰花炒舌头。”

君珂石化。

桌边的人笑吟吟撑腮看她,看她脸色由青转红转白转紫,五颜六色变了一阵,霍然坐起,快步行到桌边,抓起桌上一个茶壶。

那人还在笑,有趣地瞅她,等这看似优雅的小辣椒,打算怎么将壶砸下来。

君珂一抬手,把壶嘴凑到自己唇边,仰头咕嘟嘟一阵猛喝,满满一壶水瞬间喝个jīng光,才砰地放下,衣袖一拭唇边水渍,舒出口长气。

抬手摸摸脸皮,把面部表qíng调整成淡定不惊,她微微扬起下巴,学着电视里玛丽苏们的表qíng,淡淡道:“还行,味道不错。”

桌边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女孩子真有意思,明明恶心得不成,拼命灌水才能压下呕吐,偏还要倔qiáng地装大尾巴láng。

他一笑,君珂向后退了退,忽然就想起一句酸词。

“醉拈花枝舞翠翘。十分chūn色赋妖娆。”

午后日光淡薄,望去有灰沉之色,他在淡薄的灰影里浓艳,宽长的衣袖半褪手腕,露一抹玉色腕骨,乍一看觉得这便很美,忽然又看见绣金平蹙的领口大敞,平直jīng致一道锁骨像一个诱惑的邀请,又觉得原来这才是惊艳。

这人衣饰,并没有采用红金之类的华艳之色,但不知怎的,给人感觉就是端丽风流,像一匹攒珠镶金极近雕琢能事的重锦,自天河垂挂,刹那bī入眼帘。

果然最艳丽的蘑菇都是有毒的,君珂立刻决定,以后坚决只看他的骨头,骨头好,骨头妙,骨头面前,众生平等——你见过分外美貌的骨头吗?

“来,过来坐。”那人招手,像唤小狗一样唤她,君珂吸吸鼻子,乖乖坐下——形势比人qiáng,她算是领教这人了,绝对喜怒无常,绝对狠辣无qíng,别看此刻笑得温柔,她不坐过去?嘿嘿!她还有九根没断的指骨呢!

她老老实实坐在那人对面,保持三尺安全距离,看看四周锦帐重帘,四壁琴剑,窗外隐隐露出重庑雕梁,很明显是个比周府还要华丽的府邸。

“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手一抬,君珂的手指就到了他掌心,一边顺手一捋,一边漫不经心答:“冀北王府。”

“啊!”接上指骨的咔嚓微响里君珂一声惊呼,也不知是痛还是惊讶。

她额头瞬间出了微汗,仰起的眼睛里有因痛刹那bī出的泪光,珍珠似地yù落不落,那人微微偏头看着她,忽然凑近身子,手指一拈,将那滴泪拈在指尖,尝了尝。

随即他很失望地道:“我还以为是甜的。”

君珂咬牙狠笑,“你自己的一定是甜的,要不要试试?”

“你若有本事,尽管来。”那人瞥她一眼,答得懒洋洋。

君珂泄气。

“啪啪啪。”清脆微响,那人趴在桌上玩她的改良军刀,问她,“这是什么?还有那个黑棍子是什么?”

“你是谁?从哪里来?”

“你明明不是周家小姐,为什么要冒充她?”

“你怎么会和纳兰述在一起?他还拼命救你?”

君珂抱胸,抬头,望天。那人凝眸看她,她笑眯眯指指耳朵,又指指喉咙。

抱歉啊,暂时xing失聪及失声。

那人也不动气,打量她半晌,若有所思地道:“不想说话吗?也行。”

君珂大奇,心想这魔王居然转xing了。

正想既然到了冀北王府,不如趁这个机会帮帮纳兰述,王府只要知道爱子被暗害,一定会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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