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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337)

远处的喧嚣,传到这里,也似乎被隔断消弭,化为遥远的背景。

“她也配住在这种地方?”君珂嘴角一抹冷笑,喃喃自语。

白塔被包围,塔内毫无动静,这里的地势非常不利于逃跑,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不过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塔内有不少人手,那些鬼祟漂浮,幽沉神秘的目光,无处不在。

君珂更觉得那种目光,十分熟悉。

“君珂!”君珂还没开口,塔中人倒先说话了,一层的一扇窄窗开了,探出那面具人的脑袋,“你来了?有胆量随我上塔一会吗?有个人很想见你呢。”

君珂盯着那张面具,眼神灼热又森冷,像凝固的岩浆,外表冷却,内里足可焚原。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她缓缓道,“姜云泽。”

面具人笑了笑,嘶哑的声音,微微透出点属于女子的柔和,“好久不见,君珂,你却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唉,从来都这么蠢。”

君珂冷笑一声。

她并没有十足把握这人是姜云泽,但想来想去,那种连环计,那种借力打力的yīn诡手法,实在很像她的风格,当然,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还得有助力。

这助力,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吧,早在风云燕京,一切还没揭开之前。

虽然不知道姜云泽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连她也瞒了过去,但不可否认,这女人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姜云泽,一向就很会将自己付出的代价转化为仇恨,记在别人的头上。

今日一试,果然。

看样子,她也厌倦了藏头露尾,要和自己抵死一战了。

“你上来,一个人。”姜云泽向她招招手,“不然,你就下令攻击吧,我还是愿意和纳兰述死在一起的。”

君珂挑挑眉,向前迈出一步。

“君老大。”

“统领。”

几个声音一起劝阻,君珂摇摇头。

“总是他为我不顾一切。”她近乎温柔地道,“也该轮到我一回。”

晏希突然闭了闭眼睛。

这清冷少年,似乎由此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欣喜又疼痛的复杂神色。

但他还是道:“我比谁都希望主子无事,但是现在主子不在,你是联军主帅,你若再出事,一切便将付诸东流。”

“相信我,我不是鲁莽。”君珂仰着头,看着这通体白色,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塔,轻轻道,“是,我知道姜云泽必然有陷阱,我一个人去很危险,但是我一见这里,就有特别的感受,感觉它无害而又亲切……很特别。”

“纳兰述没那么容易被制,”她向白塔走去,再不回头,“我也是。”

……

塔内灯火通明,或坐或站很多黑衣男女,衣饰看起来很有几分熟悉,正是那夜骚扰大军的黑衣人。

这些人多半已经挂彩,正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君珂,眼神里还有几分疑惑。

他们疑惑的不是君珂,而是姜云泽的命令,在他们看来,在这死地约战君珂,姜云泽脑子是进了水,这塔中是存有一些佛门灵药,但这塔中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令他们很不舒服,连他们教中的神shòu,也无法在这里呆下去。

久浸yīn邪之术的人们,是永远不会喜欢这种地方的。

但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配合听从姜云泽,所以也只有全员聚集在这里。

“你们不来,不要怪我逃生时,丢下你们!”这是姜云泽先前说的话。

这些人不明白为什么姜云泽这么信心满满,但还是一个不漏地,留在了这里。

君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盯住了站在一二层之间台阶上的姜云泽。

她还是那副见不得人装扮,虚弱地靠在栏杆上,君珂翘起唇角,眼神在她肩上瞄过,“那一箭,如何?”

她指的是那晚骚扰,她弯弓she中那黑衣首领,那人自然是姜云泽。

“准头一般。”姜云泽喘息微笑。

“运气让你逃得一劫。”君珂漠然答,“没有第二次。”

姜云泽冷笑,一指上头,“废话少说,想见纳兰述?可敢随我登楼?”

君珂上前一步。

姜云泽一挥手,那些黑衣人把守住一层门口,和外面的尧羽云雷相互对峙。

随即她缓缓向后退去。

君珂毫不犹豫跟上。

姜云泽伤重,步履踉跄,退了几步,身子一歪,险些绊倒在地。

君珂立即上前一步。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面具飞起,哐当落地,刚yù起身的姜云泽,被这狠狠一耳光打得向后一栽,背靠墙壁,惊声道:“你敢打我!”

回答她的是又一声恶狠狠的巴掌!

“问这话的人都很蠢。”君珂转动着手腕,“都已经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

“纳兰述在我手里,你敢——”

“啪!”

又是一个脆得人发颤的耳光!

“我敢。”君珂冷冷道,“无论你有什么yīn谋诡计,都在塔顶,在此之前,我为什么不打你个痛快?”

打,为什么不打?既然从一层到九层,是一段空白的路,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就从jīng神到ròu体,将这女人折磨到底?

这样她的胜算,才更大些。

“你……”。

“啪!”

第四个巴掌狂猛地卷了来,将姜云泽的话打回了肚子里,四个巴掌,左右对称,几乎是瞬间,姜云泽的脸,便肿起了大红馒头,那张已经毁掉的脸,更加面目全非。

连挨了四巴掌的姜云泽,终于暂时说不出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君珂,眼神里流露后悔,因为她突然发觉,现在的君珂,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君珂了。

印象中君珂光明磊落,善良宽容,富有她所讥嘲的那种怜悯之心,如果对方处于绝对劣势,她不会bī迫太甚。

所以她敢不要人保护,单独和君珂上塔,一方面她这边已经人手不足,在那晚骚扰中人人受伤,另一方面塔上狭窄,人多反而妨碍她的计划。

没想到……

“愣什么?给我爬!”君珂一脚飞起,将她踢上了二层。

姜云泽在地上打了个滚,肩上绽开血迹,殷然一地,她痛苦地喘息,眼看一双黑色的靴子,已经bī到自己面前,脚尖一点一点,似乎又打算飞起,惊得连滚带爬,自己窜上了三层。

君珂不急不忙地追过去,站在二层三层之间的楼梯底部,对靠着栏杆喘息的姜云泽道:“郡主娘娘,我说,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德行?你看你还像个人吗?蒙古症儿童福尔马林泡出的怪胎,都比你中看些。”

“君珂……”姜云泽爬在楼梯中段,单手支地,眼神里全是血丝,“你好意思问?你还好意思问?这全是拜你所赐!是你!是你!是你这个贱人!”

“哦,是我呀,真开心。”君珂轻描淡写地笑,“真是一件让我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嗯,当初城头上那一网,慡吗?”

“贱人,不是你,我怎么会重伤毁容?我怎么会被迫流亡西鄂?我怎么会服食那可怕的‘再生散’?”姜云泽死死抓住栏杆,手背苍白迸出青筋,“再生散!再生!再生!那哪里是再生,是将一个人活活拆散,再次生成一个怪物!缩短的被拉长,拉长的被扯扁,全身肌肤像蛇一样一层层地蜕,每次都是炼狱刀山血海……”她声音恨极,眼眸黑得不见底,倒映那痛不yù生的日子里的绝望和崩塌,愤怒到失去理智,突然张着尖尖的五指,向君珂扑过来。

“砰。”

鲜血和牙齿,圆润地溅出来。

君珂一脚踢在她的下巴,踢到她在半空一个回旋,撞在狭窄的楼梯扶手上,哧溜一下竟然倒滑下来,君珂啪一下再将她踢上去,落在四层楼板上咚地一声。

楼板上传来姜云泽的辗转呻吟,君珂拍拍衣角,不急不忙上楼去。

此时她才注意到四面装饰,这白塔内部并不如普通佛塔一般,装饰肃穆而华丽,相当的简单gān净,透着一股先前她就感觉到的空灵之气,四面供着一些小小的坛子,墙壁上雕着一些奇异的花纹,看上去像什么符号。

那些符号,乍一看平平无奇,看久了却令人觉得光泽灿烂,庄严高贵,每一个转折拐角,渐渐在塔内有些灰暗的光线里灵动浮游,没入人的脑海。

君珂眼神有些迷幻。

姜云泽眼瞳一缩,露出狂喜之色,立即小心地掩去。

这才是她今天不惜以身作饵,诱使君珂上塔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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