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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49)

“我去方便一下。”纳兰述含笑赔罪,起身去解手,他刚转过墙角,周桃就忍不住泄恨地踢了红砚一脚,红砚“哎哟”一声。

纳兰述突然从墙角后探出头来,问:“什么声音?”

周桃不防他又冒出来,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张口回答,声音即将冲到咽喉口的时候突然醒觉,赶紧抬手端起酒壶就狠灌一口,烈酒猛然入喉,冲得她一阵猛咳眼底泛出泪花,还不得不对纳兰述露出“没事我很好”的笑容。

纳兰述也笑看着她,月光下,柔qíng款款,眼神晶亮。

※※※

另一个庭院里,还是在喝酒。

“这脆炙羊腰不错。”君珂给对面的柳杏林夹了筷菜,“趁热吃,冷了就腥了。”

“你也吃。”

君珂笑一笑,放下筷子就灌了一杯酒。

“吃水晶白切jī。”放下酒杯她又给柳杏林夹菜,柳杏林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君珂并不是个喜欢给人布菜的人,她似乎更习惯分餐,喜欢将菜色都分开各自食用,说这样比较卫生,柳杏林当然不知道这是君珂在研究所食堂打饭多年的习惯,然而今日君珂的一反常态,几乎没动筷子,却拼命给他夹菜。

今晚的一切,有点不同,不是吗?

柳杏林把自己埋在酒杯里,默默吃君珂布得小山似的菜,吃一口,喝一口酒。细算下来,喝得比君珂更多。

“你……不怕醉吗?”对面君珂扶着酒杯问他,眼睛里晃动着无数乱转的星星。

“怕的不是醉,而是怕不能不醉。”柳杏林深深地看着她,笑得有点苦涩。

“这话我……呃……”君珂打个酒嗝,挥挥手,“听不……懂。”

这有些粗俗的动作,她做来不觉得唐突,只令人觉得随xing,柳杏林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周桃,周家小姐,锦衣玉食娇养出的气质,还不如眼前少女优雅自然。

鹊巢鸠占,还是只别有用心的鸠,那只鹊会怎么想?

柳杏林摸摸鼻子,又给自己斟了一大杯,一口饮尽,摇摇晃晃站起来,道:“……说醉……就醉了……小君……我顾不得你了……我要去睡了……别叫醒我……”说完踉跄回房,撞开房门就扑倒在chuáng上。

君珂跟进去,给他脱靴盖被,柳杏林一动不动,很快打起了鼾,月光淡淡照入轩窗,沉睡的男子肌肤如玉长眉入鬓,睫毛黑而浓密,君珂自愧不如。

真是个好男儿,难怪定湖城最近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闹起了相思,君珂笑了笑,关门出去。

白石桌上铺开笔墨,君珂以虎爪之势,艰难地抓着毛笔写字。

“字呈柳兄足下……”

酸!君珂抓起来揉成一团撕掉。

“柳兄,我走了……”

太有冲击力!撕掉!

“柳兄,抱歉我要离开你……”

倒像分手信!撕掉!

桌子下很快堆了一堆纸团,君珂咬牙叹气皱眉,觉得这活比让景横波三天不骂人还有难度,眼看着月过中天,再不走就迟了。

君珂叹口气。

算了,想那么多周全的话,终究抵不过要做不周全的事,说清楚就行。

“柳兄,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我想过了,有些事要遵守承诺瞒着纳兰述,有些事却不能,周桃如果包藏祸心,我再袖手不管,就白送了人家xing命,我有多管闲事症,要去追一追,你不用担心,事qíng办完我会回来的。”

别的也不多说,柳杏林失落是必然的,道歉什么反显得矫qíng,好在现在他身体大好,声名远播,周边百姓奉为神明,柳家也动不得他,至于医术,他自己确实是个中高手,就连开刀之术,在她这阵日子画出人体血脉经络图和他共同探讨之后,也有了一定把握,有她没她,已经并无影响。

君珂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将那封信悄悄塞在柳杏林门槛下,台阶上夜露湿滑,她小心地将碎石清去以免柳杏林滑脚,夜露沾湿她的发,勾勒出少女侧脸温柔而坚决的神qíng。

她不知道。

一门之隔。

“大醉沉睡”的柳杏林,在chuáng上大睁着眼睛,眼睛里写满深深的惆怅,和低低的叹息。

小君。

我在该醉的时候醉。

但望你能在必醒的时刻永远清醒。

不能相送。

一路平安。

第五十章 滚你丫的!

月色在下半夜的时候隐入了云层,朦胧得和磨砂玻璃似的,地面上光影斑驳,君珂带着幺jī下了岗子,直奔城中而去。

按说百姓夜间不能入城,但定湖城城门领他老爹前几日才被柳杏林救了xing命,君珂称说城中有人急病须得立即入城,城门领便将她放了进去。

君珂的打算是不见纳兰述,私下敲打周桃,让这女人知难而退——她君珂可不是这么好冒充的。

白日里已经叫小厮问过了纳兰述的落脚处,君珂直奔城中远安客栈,脚步轻捷,她最近由柳杏林伐筋洗髓,体质脱胎换骨,看不懂的那本秘笈也拿出来请教过,柳杏林虽然没有学武功,但医术和内家练气本就有共通之处,他略一点拨,君珂便恍然大悟,内功这东西,不入门那是一头雾水,一旦入门,循气导经,立即便觉得简单得很,君珂聪颖好学,身体素质好,又熟悉人体经脉,没多久就已经有了一点内功的底子。

柳杏林说君珂骨骼甚佳,练武虽然迟,但是多年锻炼并没大耽误,何况纳兰述给的那本武学书,还真不是一般东西,君珂练的这股真气,博大恒正,浑厚jīng锐,非一般内气可比,而且也特别适合她。

这是君珂的运气,也是她待人以诚的福报,她自己不知道,柳杏林耗尽心思的伐筋洗髓,胜过常人半生努力,一旦开启练气之门,学武必将是他人十倍之速。

因此她奔波半夜,也不觉疲累,一路躲过巡夜士兵,直奔客栈后墙,墙不高,爬起来轻轻巧巧,她落地一转头想要呼唤幺jī,隐约蓝光一闪,幺jī已经站到她脚下。

君珂瞪着幺jī——刚才它还在墙那头,怎么一眨眼就在这边了?难道学了景横波的瞬移之术?还有,蓝光?

君珂回想了下刚才眼角瞄到的颜色感觉,似乎就是一种泛银光的淡蓝色,非常奇特,然而此刻脚下的狗就是白狗,比奥妙洗衣粉还白。

想不出究竟,君珂只好丢开一边,四面观察一下,确定客栈上房所在的那栋楼——不用问,以纳兰述那爱享受的xing子,肯定住上房。

只是在哪一间呢?

正思索着,吱呀一声,一间房门打开,有个男人醉醺醺出来撒尿,君珂想了想,拎起幺jī迎了上去。

那男人系着裤子出茅坑,一抬头被人给堵住,那人笑容可掬地问他,“大爷,我是城中翡记成衣坊的,给这客栈的周姑娘送她的新裘衣,请问您知道她住哪间房?嗯,周姑娘就是那个娇小苗条,十六七年纪,眼睛细细长长的姑娘。”

那人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拎着的“新裘衣”晃了晃,雪白的一大团,看上去像上好的狐皮裘衣。

“那姑娘呀……”好看的女人总是容易被人在意,果然那男人立即道,“楼上靠楼梯那间就是。”末了还打量了一眼那“新裘衣”,赞:“真是好漂亮一块白狐狸皮儿,多少钱?”说着要来翻。

“可别!”君珂赶紧一让,“仔细弄脏了皮子!”

那人讪讪离开,君珂手一松,“新裘衣”自动舒展落地,打个滚,抖抖毛,怨恨地呸一口那不识货的男人——什么狐狸皮儿?你闻仔细了没?品种高贵的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谢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同志,有那股骚狐狸味儿吗?

君珂带了幺jī往楼上走,坦然敲门。

应门的是红砚,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道:“纳兰公子您怎么现在来了……”头一抬惊得“啊”了一声,低呼:“你是谁!”

君珂再次拎起了今晚的万能道具——幺jī同志。

“幺jī——”红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幺jī扑过去,给她一个湿淋淋的狗吻。

“我来要回我的背包。”君珂在她耳边轻轻道,红砚倒抽一口气,霍然仰头看君珂,“小姐!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君珂摸摸脸,怅惘地道:“听过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这句话没?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涨其肌肤、肥其脸蛋、丑其形态、恶其容貌,而后牛bī哄哄,所以令人虎躯一震,个个倒头下拜也——闲话少说,咱们先来处理下形而上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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