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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627)

巨鹄发出嘶哑的呜咽,喉骨隐约有格格之声,眼看就要被勒死!

最上头纳兰述君珂大惊,两人同时跳下鹄背,借着还没落下的巨鹄的身体,一边下滑一边大喝,“飞刀!”

士兵醒悟,连出飞刀割断绳索,巨鹄却在此时呜咽一声,萎缩下去,爪尖呈现深红之色,身上羽毛纷纷掉落,很明显是中毒了。

君珂又急又奔,直奔城墙,连出几刀割断勒住巨鹄脖子的绳索,她身后费亚红砚带同保卫她的鹄骑队伍直冲而下,君珂落在一处哨塔上,一脚踢翻那挥刀砍来的哨兵,正要下令让人迅速接柳杏林前来给鹄解毒,忽然目光一转,看见了城内异常的动静。

城内并不如想象中的士卒纷涌,纷纷赶来守城,相反十分安静,整座城几乎已经是空城,而在城北的某个方向,一大批军队正狂驰而去。

沈梦沉城头抗拒是诈,他根本没打算战,他已经出城!

城北周围纳兰述依旧布置有军队,是铁钧率领的天语营,但沈梦沉全部主力要出城,必然拼命猛攻,敌众我寡,难以抵挡。

好在每军都留了一只鹄作为信使,通知起来很快,但等援军赶往北城门去救,只怕也要迟了。

眼光一闪,君珂忽然发现,那大群军队中忽然分出一小队,绕了出去。

那一小队动作更快,而且其间似乎还有一辆马车。

君珂站在高处,她又是一双神眼,看得比常人远上很多,但也无法辨明到底是什么队伍,但这个时候,这个方向,这种鬼祟动作,不是沈梦沉还是谁?

他以主力猛扑城北,自己借助城中早已挖好的地道迅速出城,再和主力汇合,然后逃往……君珂想了想,附近哪里适合他去的?

青阳!

还有那辆马车,是不是柳咬咬母女?如果是她们,这样乱军之中掳来掳去,难免要受伤害,必须尽快救回。

现在只有自己看清了沈梦沉遁走的方向,此刻要再派军队进城去追,进城后道路不熟,哪里还来得及?

“纳兰。”她立即叫道,“沈梦沉有诈,要从地道出城,咬咬可能也在队伍中,给他走掉就麻烦了,我带一队鹄骑去驰援!”

“不要靠近,追着他的行踪便可!”纳兰述高声关照。他此时不方便离开,以免堕了军心,好在城破就在顷刻,稍后也就能抽身。

“得令!”君珂一笑,喊得太高,忽然觉得胸臆间又一阵翻腾,还微微有些晕眩,忍不住皱皱眉。

她唤来自己的鹄骑,刚才那一批鹄受损,此刻不能再战,好在尧国帝后有自己的鹄骑卫队,那七只鹄没有受损,由费亚和红砚带领,跟随她飞往城中。

沈梦沉的主力还在往北城门而去,君珂派一只鹄骑去通知,她自己寻找沈梦沉的踪迹,就这么一耽搁,地面上已经看不见那只小队伍,不过尧羽卫中jīng通痕迹的卫士在,按照君珂所指的方向,很快确定了沈梦沉地道通往的大概方向,果然是在城外,从城外清溪下游出。

“陛下,看庆帝逃跑的方向,很可能是想穿过附近的涞源山,直下青阳郡。”那尧羽卫推算着路线,“涞源山势雄奇,一旦入山,咱们便不能乘鹄去追,是否现在停下,等候后军?”

“不了。”君珂略一思衬,觉得还是不能耽搁,沈梦沉狡计多端,夜长梦多,还是追上去才能放心。

“跟他进山。”

此时天色将亮,君珂远远在后头吊着,看着沈梦沉一行不过三十人,果然从清溪下游的一个石板桥下出现,在河边喝了水,随即便往山中去。

君珂看着那群人,眼睛忽然一亮——那抱着小孩,被人左右看守着的,jīng神恹恹的妇人,虽然改装过,但体态身形,可不正是咬咬?

“下降!”君珂立即向后头做出手势,“不能再飞了,很容易被发现。”

“陛下,我们不等后头军队来么……”红砚跟在她身后,她jīng擅鹄骑飞行,自然要跟着君珂。

君珂摇摇头,下了鹄,让轻功不行的红砚留在山口等着接应后军,自己带着轻功不错的十个侍卫进山。

涞源山不高,但胜在峭拔险峻,奇石怪松,处处皆有溪流转折,时时忽觉绝崖悬顶,景致俊奇特异,只是前行的和后追的,此刻都无心欣赏。

沈梦沉似乎对这座山十分熟悉,穿山走道,毫不犹豫,只是时不时停下来,步伐也有些涩重,似乎体力不济。

君珂却知道,沈梦沉伤重,他在燕京本就重伤,一路追逐未得一刻休息,还屡屡受创,纳兰述对他的生死大仇毫不容qíng,竭力消耗他的体力和内力,此刻的沈梦沉,无论如何能力通神,必然也是qiáng弩之末。

沈梦沉又走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此时队伍位于一处山崖之下,那处山崖顶如冠盖,斜斜凸出,将一线yīn影打在狭窄的山道上。

沈梦沉靠着山壁轻轻咳嗽,越咳脸色越白,越咳腰越弯,身边的侍卫走过来想侍候他喝水,他烦躁地挥手令他离开。

君珂屏住呼吸,远远地看着,她和他曾经是同脉之体,自然看得出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很糟糕,也许不用大军追捕,也不用出手动武,他走上一阵子,自己就得倒下。

那人倚着断崖,青黑石壁衬得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泛出淡淡青色,眼角却浅浅发红,那种微带诡异的色彩,反令他看来更多几分艳,依旧午夜宫廷华筵,牡丹金粉迷离,只是筵席终将散,花开已半残。

君珂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受。眼前这人,似乎是她的仇人,相识近十年,被他伤害过,折rǔ过,关押过,追逐过,然而他毕竟没有真正对她下过杀手,到得今日,杀场相见,一切终结之前,忽觉怅然。

这么多年,见惯他风雨不惊,长袖善舞,含笑之间拨弄人心天下,此刻见他憔悴、战败、逃亡、生死顷刻,不由淡淡苍凉。

美人迟暮,枭雄末路,人生之哀。

沈梦沉咳嗽半晌,喘息越烈,君珂捂了捂心口,她也有点晕眩难受,心中不由一惊——难道两人同脉之体还没完全解开?可是柳杏林曾说过,她的大光明法已有大成,已经将最后一点同脉解开了啊。

沈梦沉似乎终于耐不住伤痛,招招手,示意毒人过来,毒人听话地迈着她那有教养的优雅步伐,行到他身侧,沈梦沉避到一边的石fèng里,示意毒人也跟进去。

君珂顿时大喜。

看样子,沈梦沉支持不住,终于不得不在半路以毒人攻毒,疗治他的伤势了。

毒人被调走,此时救回柳咬咬,才是最好时机。不然就算大军涌上,在毒人之前,也难免大批量受伤中毒。

君珂还怕有诈,多等了一会,眼看那两人走进石fèng,用藤蔓遮掩,并命四面侍卫层层守卫,随即双掌相抵,开始运功。

君珂察看地形,此处绝崖之下,前后道路狭窄。后方不远处有树林,前方则是较为平坦的道路,自己得手可以带领柳咬咬退入树林,马上援军就可以到达。

而沈梦沉身在石fèng,行动不便,外头还布置侍卫层层保护,也无法第一时间追出,自己去抢柳咬咬,绝对没有问题!

想到就做,君珂出手!

刹时人影一闪,恍惚一道飙风,自暗处刹那卷出,身形过快,卷起腾腾枯huáng落叶,卷上半空,霍然停顿,随即唰拉一声,漫天纷降!

降落的金huáng碎叶里,那条青色纤细身影已经到了被三个侍卫看守住的柳咬咬身边,一脚踢飞一个侍卫,另两个侍卫扑上来,那身影腾地一个翻身,落下时左右肘拳,砰砰两声闷响血花飞溅,飞溅的牙齿里两颗头颅诡异地歪到了一边,两个身子犹自保持前冲姿势,那青影当真化成了一道影子,从jiāo错倒下的两个身子之间轻松穿过,一把拉住了柳咬咬的手。

jīng神恹恹的柳咬咬,霍然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力气,依旧反应极快的站起来。

君珂冲出到出手不过一瞬间,拉到柳咬咬的手那一刻,她心中大定,眼角一瞥石fèng那边,护卫刚刚扭头,沈梦沉刚刚撤掌。

“走!”君珂不打算和沈梦沉对上,一把扛起柳咬咬就要跑,脚步刚动,忽然头顶轰隆一声。

那一声声响之巨,难以用言语形容,就像一万吨的巨雷在头顶炸响,又或者天哗啦一下就塌了,柳咬咬给震得向后一倒,君珂手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天地静默。

安静,如此诡异的安静,柳咬咬在身侧晕倒没有声音,四面诡异望过来始终不动的护卫张大嘴没有声音,远处飞过来的巨鹄和鹄上的人没有声音,石fèng里悠然站起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讲话的沈梦沉也没有声音。

世界像忽然成了黑白默片,窒息般的安静,她浑浑噩噩抬起头——本来已经发亮的天,忽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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