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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97)

“她不能走!”向正仪直勾勾看着两人竟然煽了众人耳光后,就打算这么扬长而去,上前一步,厉声道,“她是没杀肥奴,但她手指藏毒试图害我却是事实!纳兰,你不能和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混在一起!”

“哦?”纳兰述转身,他水晶琉璃一般的眼眸斜瞟着向正仪,眸光里隐隐邪气,君珂看他神色,以为他必然要出言讽刺,想着向正仪不管怎样,还算这群人里面有原则有cao守的人,不忍令她尴尬太过,正要拦着,谁知纳兰述只那么一瞥便转开眼,却将脸颊凑到她手边,笑道:“珂儿,我脸上痒,替我挠挠。”

君珂一怔——又没蚊子叮你,好端端痒啥?

然而她立刻就明白过来,抬起手,果真替他挠了挠。

半个时辰已过,她的手指淡红毒气已经散去,指甲如贝,白亮光洁,在纳兰述脸上坦然地挠,哪有半分毒指的影子?

众人再次傻眼。

这才真叫不着一语,胜过千言。

纳兰述握住君珂手指,笑:“小珂挠得就是舒服。”随即摸摸脸笑道:“咦,怎么没中毒呢?我这脸皮,难道还能厚得过诸位?”

说完哈哈一笑,看也不看众人紫涨的脸色一眼,牵了君珂先对安昌公主道:“长公主,您也知道了,这是陛下下令好生延请的神眼奇人君珂,她是我冀北人氏,由皇太孙殿下亲自携来燕京,还烦请公主代为向陛下引荐。”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很明显将找到君珂的功劳或者说举荐君珂的责任,同时分给了三个势力:冀北王府、安昌公主府、皇太孙。从此最起码在举荐君珂这件事上,这三家势力,都注定不能摆脱gān系。好,固然同样落好;不好,却也都有一份责任。

安昌长公主和纳兰君让何等人物,自然听出这意思,安昌长公主暗骂纳兰述jīng怪,寥寥一句话便拖人下水,然而她和纳兰君让都是皇帝最亲近的人,很清楚皇帝要人势在必得,举荐无过必然有功。略一想便笑道:“坏猴子,你总会找事给我。”

这便是应了。

纳兰君让默默抿了一口酒——寻找君珂原本是皇祖父下达给他的任务,人也等于是他找到的,但是如今一时疏忽,生生被纳兰述一刀横切抢了去功劳,功劳抢了,责任却还不容他不分担,这等jian诈用心,他却也只得咽了,今天的事qíng,其错本就在他自己,还谈什么计较?

他淡淡瞥一眼纳兰述背影,眼神里也涌现几分佩服,他已经认出纳兰述就是这段日子死追不舍的那位。难得这位如此势力,也不狂妄自大,他很清楚燕京水深冀北鞭长莫及,不将女人视为禁脔,甘愿将她推到别的靠山前——这份胸襟和气度,倒也少见。

他不语,也就是默认,众家公子哥原本还有几分不甘,此时见三家态度,才掂量出其中分量,顿时相顾失色。

冀北、皇太孙、安昌长公主。这三家可谓整个大燕最有势力和影响力的家族,如今一同和这少女扯上gān系,表明态度,从此之后,除非她自己在御前获罪,燕京之内,谁敢轻易动她?

常世凌等几人本来一直在飞快转动眼珠,眼神里充满算计和衡量,此刻都悄悄向后挪,将身子慢慢缩起,以免不小心进入了皇太孙和冀北睿郡王视线里。

纳兰述却看也懒得看他们一眼——收拾你们,也不会趁现在!

他脚跟一转,牵着君珂到了纳兰君让面前,微微一躬,笑道:“还没见过太孙殿下,殿下万安;还没谢过太孙殿下,体谅我千里送君珂的辛苦,半途把人给我截了带往燕京;更要谢过太孙殿下,带着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奇人赴燕京盛宴,戴镣、侍酒、比武、被冤、更兼赐断指之福、穿骨之恩。太孙德量,待人恩厚,当真我等不及。”

室内一阵静默,谁也没想到原来纳兰述和纳兰君让为了这个神眼女子,竟然还有这么一层过节,难怪纳兰述占尽上风犹自不肯放过,还要恶狠狠将纳兰君让讽刺一回。

纳兰君让铁青的脸色已经慢慢淡去,他看也不看纳兰述一眼,目光只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君珂。

君珂却突然对案头一朵白玉水仙发生兴趣。琢磨了整整一分钟。

纳兰君让收回目光,眼神微黯,随即便恢复如常,自斟了一杯酒,淡淡道:“承让。”

“……”

没完没了琢磨着水仙的君珂霍然转过眼光,眼神充满惊异——看不出来剖腹君斗嘴皮子也这么狠!真是一句抵千金——哟,我就抢了你纳兰述的人了咋样?我就把你的宝贝nüè待了咋样?谁叫你自己没用看不住?

她转眼看纳兰述,纳兰述还是那样笑意如常,不生气也不说话,用一种亲密到ròu麻的眼光看着纳兰君让,那眼神脉脉,充满慈爱温qíng,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幼子——君珂瞬间起了一层jī皮疙瘩——尼玛,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另一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多年不见,太孙殿下还是这么寡言,还记得你小时候尿了裤子,不肯说,自己打算硬生生焐gān,还是我不忍心,脱了条裤子与你换了……一晃这么多年了。”纳兰述的语气充满缅怀和沧桑,宛如七老八十的长辈正对着晚辈回忆他幼时的调皮事,全然不管,长辈今年才十八,而晚辈,也不过十九……

仿佛没看见纳兰君让又渐渐铁青的脸色,纳兰述笑吟吟道:“太孙殿下,你别的都没变,但是记xing好像不如以前了,刚才我已经给你见过礼了,现在你不觉得,你忘记了一件事了吗?”

“……”

君珂突然觉得气压瞬间变低,流动的空气似乎缓了缓,空气中的各种因子似乎在碰撞,jiāo击出闪电和火花,她抬眼看面前俩男人,一个笑意晏晏,那笑容坚决不变,仿佛用搓澡布也搓不下来;另一个眉峰渐凝,凝起的眉峰间似风雷渐聚沉云层叠,回旋着窒息和肃杀的威压,然而无论是笑还是肃,两个人的神qíng,都不曾因为对方改动一丝。

正如纳兰述真正要做的事,也永不会因为对方的杀气而改变。

这般凝望只是一霎,但旁观的君珂觉得仿佛漫长千年,千年之后,纳兰述面不改色伸出手,拇指翘起,指着自己鼻尖——

“来,叫叔。”

“!”

※※※

“纳兰君让叫王叔时的表qíng,真是一流写手也写不出来啊哈哈……”入夜,燕京城东一座府邸内,传来君珂的笑声,“我的天,难为他居然还真的叫得出,我还以为他会立即拔剑的……”

“这都是皇族规矩,他地位高于我,我该向他见礼,但我给他见完礼之后,就该叙亲族辈分。只是这小子辈分低地位却高,以往藩王亲族进京,谁敢当真要他来一句王叔祖王叔?他这边还没开口,那边就拦住了,这小子也不是东西,称呼在嘴边打个溜就转回去了,以往给他含糊过去也罢了,今天怎么行?”

纳兰述懒懒躺在贵妃榻上,拈起水晶盘里的南齐樱桃,扔一颗给君珂,扔一颗给幺jī,幺jī嘴大樱桃小,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尝不出滋味,gān脆偷渡到桌边,蹲在桌下,一边仰头在桌下张大嘴等着,一边一爪搭住水晶盘边缘,把盘子翻起——

“哗啦——”

酸甜多汁的樱桃,来我的嘴里吧——

哗啦一声,幺jī满意咂嘴,却咂出一嘴空风,还有硬梆梆的水晶味道,预想中的盘子里的樱桃全部滚落嘴里的美妙感觉没有发生,幺jī愕然睁眼,便见樱桃已经换了一个茶盘装着,端在纳兰述手里,正在君珂谈笑风生地吃。

就在水晶盘倾倒樱桃即将进入幺jī血盆大口的刹那,纳兰述眼疾手快地抄起个茶盘兜底一捞,将樱桃全部抄了过去……

偷食不成的幺jī,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它凑到君珂身边,想要找安慰,君珂正听纳兰述说三日后皇帝接见的事,一些要注意的礼节,又说到今天在屋顶上遇见的神秘人,自然十分关注,随手塞了几颗樱桃到它嘴里,就连连追问:“追到没?是什么人?”

幺jī没趣,又到纳兰述身边,纳兰述一边回答:“鲁海居然跟丢了,对方轻功了得,但也不是全无线索……不过我要先问问你,你手指是怎么回事?”他问这问题时语气已经换了严肃,看也没看幺jī一眼,顺手塞了一把樱桃核给它……

幺jī愤怒地将樱桃核吐出踩烂,又跑去扒君珂的裙角——我要吃那盘南rǔròu点心!

君珂被纳兰述问到这个问题,顿时心虚,当初纳兰再三规劝她不得修炼沈梦沉的东西,她撒了谎,偷练了十檀指,如今很可能这又是沈梦沉的恶当,她早不听纳兰劝告,导致屡屡出问题,害得纳兰述无法隐藏身份为她出面,现在纳兰述终于问到这问题,她顿时笑得讪讪,只想着该如何道歉和解释,哪里还想得到幺jī的qíng绪,胡乱摸了摸幺jī的大脑袋,又塞了一把樱桃给它,拍拍狗头道:“去吧去玩吧。”一边垂眉敛目乖乖对纳兰述忏悔,“是我不好……我确实没忍住,动了《毒经》,我在里面翻来翻去,找了个最不起眼伤害最小的毒指练的,其实不过是想自保,连伤人的心都没有,谁知道……”说完垂头,吸鼻子,诚恳地道:“你惩罚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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