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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168)+番外

李翰急忙上前来扶,曹光世仰头,看着李翰,半晌,哽咽道:“国公,您——”

“回去再说吧。”李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目光一碰,通透了然,俱都带着一分令人寒悚的杀气。

两队人马,浮尘不惊的穿过城门,没有人看隐在暗处的男子一眼。

半晌,男子从城门的幽暗之处,缓缓走出,阳光she上他普通的青衫,映着昔年陇西狂生不可一世,如今经官场历练,逐渐沉潜深藏的眉宇。

观风使文正廷,于烈日下,城门前,远去马蹄肆无忌惮扬起的漫天尘土之中,忧心忡忡的转身,回望幽州巍巍高城浩浩河山,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风云将起,山雨yù来啊……”

午后的阳光,she在碧绿竹纹纱的明窗之上,将地面筛出了一片莹绿的色彩,看来颇有几分清凉。

同样清凉无汗的楚非欢,斜倚桌前,仔细的翻着一张图表。

“非欢,在看什么?”声到人到,秦长歌轻衣素衿,长发散披,一身闲适自在的走进来。

天热,怕热的秦长歌不仅搬了许多冰块来降温,还自制了凉鞋,解放解放自己总被闷在官靴里的脚,反正这个院子等闲人也闯不进来,当然是自己凉快比较重要。

凉鞋很简易,牛皮底,两根带子的鞋面,舒慡透气,秦长歌心qíng愉悦,悠然在院子里乱逛,经过的祈繁和容啸天,却都远远的避了开去。

她怡然自得的进屋,楚非欢放下图表,正要回答,忽然怔了怔。

那是什么鞋子?

还有……

黑色的,几乎等同没有鞋面的奇异鞋子里,少女的双足雪白晶莹,天生的jīng致玲珑的天足,脚趾圆润,指甲粉润如珍珠贝,脚背皮肤紧绷,闪着牛rǔ般的莹亮光泽,至脚踝处收束成一个流畅的弧度,弧度之上,是更为纤细优美的一截小腿。

楚非欢的手心里,突然微微生出薄汗……

天好像太热了些……

有点慌乱的将眼睛躲开,一时却又不知道往哪放才合适,往哪放,眼前都仿佛浮动着那雪白jīng致的影子,一点点的扰到眼底,那秋水横波般具有韵律美感的线条,尚未轻触,便觉心底柔软dàng漾,有些yù诉不能诉的难言心思,在缠绵氤氲的心境蒸腾下,仿佛将要浮出一层冰清的露珠来。

一时竟然忘记她刚才说什么,素来聪慧的男子,微微红了脸,掩饰的咳了咳。

他的掌心紧紧抵在椅子冰凉的扶手上,那触手的温度令人稍稍收敛了心神,稳了稳自己,楚非欢抬眼,尽量平静的答:“在看风满楼的分店计划。”

秦长歌注视着他,刚才那一霎他的不自在她当然看在眼里,男子脸上泛起的薄红,令她有点好笑,然而淡淡的喜乐之心之后,心中突然微微一酸。

有多久,没看见他脸上现出正常的气色?

常人能有的,他已没有,秦长歌不会忘记,那日炽焰决斗,明明好武的非欢,除了她比试那场一直抬头注视战局外,其余几场,他都出神的望着远山,仿佛身前正在展开的,不是他以往最为在意的高手之争一般。

他,还是在意的吧?

闭了闭眼,秦长歌再转首时已微笑如常,轻轻在楚非欢对面坐了,笑问:“多少了?下一家打算开在哪里?”

“已有十七家了,溶儿说,陇北一线,还没有风满楼的招牌,下一家要开在陇北。”

“嗯,”秦长歌听着,脸上已渐渐失了笑容,皱眉问,“他不是要开在幽州吧?”

“是的,”楚非欢淡淡道:“知子莫如母,幽州军事重镇,人口众多,是陇北最为繁华的城,他早就和我说过,要在那里开店,这是第十八家,他说要讨个好……口彩,还要亲自去幽州剪裁,被我驳回了——长歌,开店和剪裁有关?”

“他这是在说剪彩,你别理他,”秦长歌语声快速,“非欢,溶儿什么时候说要到幽州开店?”

“前几日的事,”楚非欢道:“这几日轮到在宫中读书,他还没来过这里。”

霍然站起,险些碰翻了凳子,秦长歌道:“我得立即进宫一趟!”

她难得流露的紧张令楚非欢也吃了一惊,愕然道:“怎么?”

秦长歌拔脚向外走,一边道:“幽州战事在即,萧玦和我原本打算放虎出柙,gāngān脆脆把那个毒瘤挤出来算了,现在溶儿……”

话未说完楚非欢已经明白事qíng的严重xing,溶儿那个xing子,说要去幽州开店,保不准早就有计划溜走,现在幽州大变在即,如果他恰恰碰上——

不敢再想,楚非欢疾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转身,看着男子坚决的神qíng,想着这对gān父子qíng谊不同常人,秦长歌道:“好。”

天色已暗,宫城九门已闭,秦长歌选择走直通太后后宫的密道,毕竟,长寿宫正好在冠棠宫和龙章宫之间,而自从上次金弩事件后,江太后不久便“凤体欠安”,移居上林别苑西的晟宁行宫,由仍旧住在上林庵未曾回宫的文昌“照看”。

文昌一直没回宫,萧玦已经着手替她寻找合适的夫婿,目前仍在jīng挑细选中。

从长寿宫出来,楚非欢留在宫中等消息,秦长歌先去了冠棠宫,果然没人,连油条儿也不在,翻了翻冠棠宫书房桌上的东西,想了想,秦长歌直奔龙章宫。

外殿已经熄了灯火,老于海隐约知道这位赵大人在陛下心中地位不同,一言不发的将她引入内殿。

第164章

珠帘龙帷深处,萧玦正合拢了眼假寐,面前一堆奏章堆了好高。

近几日为了做好对幽州事变的应对,那些战争在即的准备工作,兵马粮糙将领辎重,都需要先期布置,但又不能露出风声打糙惊蛇,是以萧玦这几日颇费jīng力,和秦长歌日日议事完,再熬夜几近通宵。

两人当初就是否放李翰出京仔细商讨过,最终选择挤出李翰这个毒瘤,一方面是因为,幽平二州是西梁龙兴之地,最早的薛正嵩节度使,正是在幽州打出反元旗号,揭竿而起,带领两州儿郎冲出北地,铸就西梁萧氏皇朝前身的,所以幽州都督的地位不同于寻常将领,素来制霸一方,幽州军伍中的士兵军官,也骄悍非常,寻常外调去的将领,根本无法统御,而李翰作为最早期跟随薛正嵩的老牌将领,最初起事时,萧玦尚自是个伍长,李翰已经是副将,可以说在军中,尤其在幽州守军之中,李翰具有任何人都无法比及的威望,这是所有帝王都私心忌讳的事qíng,而这个李翰,又不肯韬光养晦,一直和曹光世暗通有无,每逢朝廷兵部yù待换防,他便发动诸般力量阻扰屡屡掣肘,以至于数年来,朝廷竟未能完全顺手的将幽州军权统归中央。

这本身是件十分危险的事,等于将整个西梁的北边门户安危jiāo给了一个人的意志去选择,所以萧玦多年来不间断的在幽州守军中换调中层军官,又在相邻的灵州平州布下重兵,呈犄角之势三足鼎立,才算可以安心睡觉。

幽州,虽还未至于再建出个小朝廷,但作为与北魏接壤的军事重镇,可以说在西梁舆图上地位重要至牵一发可动全身,怎能任由这匹野马,脱缰在外?

而北魏多年来时常叩边,骚扰边境,北魏内乱导致各地将领生出割据之心,边境守将极有可能掠夺西梁的粮食百姓甚至土地以扩充自己的实力,这也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所以秦长歌和萧玦都觉得,时机成熟便可顺水推舟,长痛不如短痛,以短暂兵锋之起,拔除野心分子,换得边境军权完全回归中央;以雷霆行军之烈,震慑蠢蠢yù动的北魏边境守军,用境内一场军事力量的展现,换取边境百姓在一段时间内的平安生活,无论如何是值得的。

但前提是,必须迅速的,利落的,以绝对qiáng而有力的厉杀手段,镇压下一切纷乱!

一旦拖延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人选又成了个难题。

朝中并非没有优秀将领,但纵观西梁甚至整个天下,世间最优秀的将领,居然就是坐在那里决策要打仗的那两个人。

秦长歌和萧玦为此已经争执过数次,萧玦要亲征,秦长歌不同意,认为区区dàng平边境逆军也需要你皇帝陛下亲征的话,也就太没名气了,反倒被正在虎视眈眈的周边诸国笑话你朝中无人。秦长歌的意思是自己去,萧玦又不同意,至于为什么不同意,他理由充足,而且极其简单:“不行,”他坚定的摇头,“你不能去,我不放心。”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你已离开我身边太久,我真的很害怕一不小心,又会丢了你。”

秦长歌至此默然,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这般灼热的坚持,这世间的伶牙俐齿,都是因为事不关已,流利的口舌,犀利的反应,痛快的解决方式,从来就不是为那些纠缠牵结的感qíng而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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