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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256)+番外

然而当秦长歌第一次跨进静安王府的后花园时,却没看见以上猜想中的任何物体。

冰雪。

漫天漫地的冰雪。

没有亭台楼阁,花糙树木,假山岩石,没有所有王府宅邸都会有的雕瓮cha檐jīng巧装饰,没有一切符合玉自熙jīng致妖媚气质的设计和建筑。

这里只是一片皑皑的白,和仿造的粗犷的假山,假山做得全无秀致之风,就是一个个的土山包,而且所有地面和假山上,全都覆盖着积雪,甚至还凝结着冰晶,在清冷的月色下,闪耀着森凉的寒光。

秦长歌怔在那里,一霎那间心中隆隆的滚过两个字,“赤河。”

这里的布局,景致,感觉,仿佛正是极地冰圈之内的赤河。

可是四月仲chūn,一年里最明媚的季节,哪来的冰雪?

秦长歌缓缓走近,明明那些洁白的山水并没有散发寒意,她的心底却突然幽幽生出微凉的怆然之感。

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些冰晶都是水晶,那些积雪都是碎银。

一个森冷的,价值万金的后花园。

秦长歌立在这个人工赤河冰圈之内,一片白茫茫大地真gān净里翻滚不休心思突然沉静空灵,一点灵机触现,突然摸到了那个神秘人的万千心思的一点。

冰圈,果然是赤河冰圈。

从她重生以来,甚至,好像在她前世死亡之前,玉自熙对于冰圈就特别的在意,这仿佛是很久以来玉自熙生命中的一个谶言,他忌讳避开却又无时无刻不将之铭记,以至于他从未对任何人开启的后花园,竟然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冰圈。

他为什么念念不忘冰圈?铭记到在自己家里,也要一模一样照搬一个?

回身,看着倚在园门口的玉自熙,他的神qíng空茫遥远,微带哀伤,却在她回首的那一刻瞬间收拾gān净。

秦长歌看着他的眼睛,试探的向园中仿造冰圈中心的那一处冰层走了一步,玉自熙果然立即道:“别去那里,那是空的。”

他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处小山包坐下,秦长歌取出酒来,晃了晃,问:“赤河烈火酿,可敢喝?”

玉自熙笑笑,一伸手取过秦长歌手中的两个酒壶,扔了另一个给她,道:“经过我的手的酒,可敢喝?”

秦长歌露齿一笑,“那就看谁能毒死谁吧……花狐狸。”

她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极轻。

对面玉自熙正在拔酒壶塞子的手忽然轻轻一震,随即若无其事的将塞子拔起,仿佛根本没听见她那个突如其来的称呼,举起酒壶对她一让,仰头便喝。

秦长歌慢慢将壶就口,冰凉的酒液入口,激得人浑身一颤,下腹时却一路灼热的烧下去,仿佛一条火线腾腾的直贯全身,又或是一蓬烈火砰的一声在内腑深处炸开,将人眩晕而热烈的抛上云端。

燃烧的灼热里她却在森然的想,他为什么装作没听见?

花狐狸……花狐狸。

当年还不是皇后的秦长歌,和也不是静安王的玉自熙,在一起出生入死浴血打江山的过程中,从来对对方都没一个好称呼。

他称她母蝎子,她唤他花狐狸。

他说她一肚子坏水,手段百出毒辣无qíng,是个谁碰谁死的母蝎子。

她说他男生女相yīn柔jian狡,笑里藏刀杀人如麻,男人比女人还美,男人比女人穿得还妖艳,生生的笑面花狐狸。

那时她十六岁,他十七。

他是秦长歌辅佐萧玦之后,唯一一个由萧玦自己带来的死党,秦长歌记得那日清晨踏过石板桥的霜,小城之外溪水边,萧玦突然驻马,扬鞭指着前方,笑道:“长歌,带你认识一个人。”

溪水里,阳光下,濯足的红衣少年一回首,那一刻水波不流而阳光静止,秋风里chuī散浮动的魅香。

永生里美如彩蝶蹁跹的容颜。

他是萧玦的朋友,却连萧玦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在某日踏青之时,遇见了,合契了,喜欢了,他便目光发亮将他引为知己,他懒懒散散从此也将就算他是朋友;他说要去从军和他告别,他却说打仗好玩自己也去混混;他以为这么懒这么桀骜的人迟早受不了森严军规会跑掉,他却陪着他从小兵到副将到大将直到成为他的开国重臣;他对他说自己爱上长歌,他出了会神,然后鄙视的说早就知道了,还说女人这东西,是最麻烦的东西,永远不要遇见的好。

他一生如流云如烈火如飘摇不定的风,从来都不象肯拘于一地的人物,却一直将这云这风这火系在了西梁皇室周遭。

这些都是萧玦说给秦长歌听的,还曾开玩笑的说,是不是他也喜欢长歌,所以才甘为驱策,当时秦长歌就长声一笑,说胡扯,玉自熙这个人,如果真喜欢谁,那是绝对不管你是上司还是朋友,绝对不客气的动手就抢。

不是恋人,却是一起杀人闯天下拼出来的jiāoqíng,那一声花狐狸,普天之下除了萧玦、自己和他,再无人知晓。

秦长歌慢慢举起酒壶,看着身前人波光明灭的眼眸。

十余年风霜血火,八千里转战烟尘,那些幽州、赤河、云州、平州、定阳、德州……那些血流飘杵的战场生涯,那些一声声带着笑谑和讥刺的花狐狸,我不相信你会忘记。

玉自熙。

为什么你装没听见?

后花园银装素裹,“积雪”皑皑,一片肃杀清冷里,两个只着单衣的人脚踩水晶柱,醉卧白银堆,在最奢侈的地方喝着最不值钱的烈酒。

“喂,王爷,”秦长歌醉醺醺一晃酒壶,敲了敲玉自熙脑袋,“你醉了吗?”

玉自熙手搭在额头,懒洋洋躺在地上,“醉了。”

秦长歌伸出双手,在他眼前晃,“哪个是左手,哪个是右手?”

玉自熙懒懒掀开眼皮看了看,答:“左手旁边是右手,右手旁边是左手。”

“嘿,果然醉了。”秦长歌凑近他,“你妹妹呢?”

第250章

“她的闺房在花园月dòng门过去右拐过那个镜池,旁边那栋小楼就是,你爬窗的时候轻点。”

“为什么我要爬窗?难道你不去给我开门?”

“为什么我要给你开门?我又不是guī公。”

“你和她住一起?”

“我喜欢独睡。”

“喜欢luǒ睡不?”

“喜欢和女人一起luǒ睡。”

“哪个女人?”

“美人。”

“他在哪里?”

四周气氛突然一静,明明没有风,地下一些银粉却在无声自舞。

半晌,玉自熙放开搭在眼睛上的手,微微扯起一边嘴角,定定看着秦长歌,道:“谁?”

“得了吧,”秦长歌笑起来,将酒壶一抛,道:“咱们别玩了,我都玩腻了,你也别装醉,我也别套话,直接点,成不?”

玉自熙无声笑一笑,坐起身,他头顶一株银树上,永不离身的红灯艳光流动,映得他眼波醺然yù醉,然而那点朦胧的粉色底,透出的依然是薄冰般的冷与凉。

“他走了。”

秦长歌冷笑着看他,“玉自熙,你可知道你在通敌叛国?”

玉自熙莞尔,偏头看她,“赵太师,你可知道,如果没有证据,你就是在构陷朝廷重臣?”

“是吗?”秦长歌悠悠笑,“阁下的赤甲护卫很有名。”

“嗯?”

“阁下赤甲护卫用的兵器,也和一般护卫不一样,他们的刀柄上,有一道弯钩,这个设计大约是为了不让长刀轻易脱手,我记得你的护卫们都有一个规矩,人可亡,剑不可脱手,哪怕为此断腕,也不放弃。”

当初上林山下,赤甲护卫金梧,就曾在楚非欢抢刀时宁可断臂,也不愿放开刀柄。

玉自熙神色不动,道:“那又如何?”

“玉梭湖底dòng中,斗chūn节那日,有人前来给白渊通风报信,当时他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身后背着的长刀的刀柄,我觉得很眼熟,俪水之上看见你,我立即想起,那是你赤甲护卫独有的长刀。”

秦长歌微笑托腮看着玉自熙,“这算不算证据?”

“算什么?”玉自熙斜睨她一眼,“一个影子?你用一个影子来告倒我?”

“告你?不,我没兴趣为这破事告上朝堂。”秦长歌一笑,“证实你通敌又如何?削爵?你根本不在乎这劳什子王位;下狱?什么样的监狱可以关住你?杀你脑袋?我还要考虑西梁军心哪!”

“你明白就好,”玉自熙温柔的拍拍她的脸,“当一个人什么都不介意的时候,他就没有了死xué,你怎么对付,都是白费力气。”

“你有死xué,”秦长歌冷笑,盯着玉自熙微微变色的脸,“只是这死xué被人抢先拿住了,轮不到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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