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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36)+番外

不过,萧公子好像重视破坏更甚于玩乐,因为他努力万分的……在拆弩。

铁棍撬,石块敲,力气不够的手拆脚蹬,恨不得连牙齿也用上,满头大汗的对付那坚实的金弩。

这小子对武器似天分不浅,不多时,金弩已被他拆开,有些沉重难以掰合的部件,他以诸般丝毫不顾后果的手段,叮叮当当搞落了一地,蹲在地上,一一咕哝摆弄一阵,恍然道:“哦,这样啊!”

抬起头,得意洋洋道:“娘,公主姨妈,我知道了,这东西好简单的,就是将弦挂上这个”牙“(挂钩),然后扳动”悬刀“(即扳机),弦脱离牙后,急速弹开,将箭槽里的箭弹飞就行了。”

想了想又道:“一次只能she一支箭啊?不好,得多she几支才痛快。”蹲在地上,唧唧咕咕的再次摆弄开了。

文昌一脸的哭笑不得,自己珍藏了多年的金弩,阿玦小时候最为珍爱的东西,送到萧公子手上,一刻钟就完蛋了。

秦长歌盯着一地的零件,忽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拎起儿子,推到一边。

萧溶懵懂着抬头,秦长歌已经取过一根树枝,轻点着试了试方位,勾住原先悬刀的方位,将内装弩机的匣状弩郭一拉。

弩郭立即一阵细密而急速的微颤,接着一声低微的爆裂之声,匣身碎裂,一大蓬细如牛毛的飞针激she而出,绿雨般刷的落在糙地上,一地翠绿碧糙,立时枯huáng萎顿,转瞬焦黑。

萧包子一声倒抽气响亮得三里外可闻。

好厉害的毒!

心中一冷,秦长歌暗骂自己大意,刚才提到旧事,心思散乱,竟没注意到弩弓有异,若不是溶儿不按常理出牌,先拆掉了金弩,而是按正常人的行为先试she,只怕他一搭弩,弩郭内的弩机受震,立即便要了他的小命。

也幸亏他最先拆的是悬刀,不然如果悬刀后拆,一样可能触动弩机,送了xing命。

自己刚才一眼扫过,发觉弩郭边fèng略大,似是被拆卸过,而溶儿并没有连弩郭都拆开,一时心疑,果然发现了这个恶毒的机关。

抓过儿子的手,看看没有染上毒气,秦长歌松了口气,皱眉回身,看着文昌。

瞪着眼睛,看着地下枯糙,文昌已经呆住不能说话,见秦长歌回身看她,才倒抽口气,喃喃道:“长歌……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秦长歌冷笑,“哪有拿自己亲手送出去的东西杀人的?只是文昌,你这金弩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文昌道:“一直收在我房中的箱子里,有三道锁,只有我和绮陌有钥匙。”

绮陌是文昌的丫鬟,在淮南王府就跟随她的贴身婢子,一起长大,最为贴心的丫鬟。

当下便宣了绮陌来,文昌只问绮陌,有无将钥匙给人,素来慡利能gān的大丫鬟急急的翻了自己的衣襟,掏出一串铜钥匙来,满面诧异道:“这钥匙一直在奴婢身上,不曾取下过,更不曾给谁,奴婢虽愚钝,这点分寸还是懂得的。”

秦长歌看了看那串钥匙,笑道:“绮陌姐姐,可否拿来一观?”

文昌对亲信都宣称秦长歌对自己有恩qíng,不可以下人视之,绮陌自然不敢拒绝,解下钥匙,递了过来。

第35章

又絮絮道:“公主那描金箱里物事贵重,便是锁也是难得的,是中川制锁大师何言jīng制的‘君子四事’锁,最是jīng巧不过的。”

“君子四事,琴棋书画,”秦长歌道:“公主这里是哪三把?”

“绿绮,纹枰,翰墨,”文昌道:“卷帙锁在宫中,陛下用着。”

仔细看了看绮陌的钥匙,古人的钥匙论jīng致程度自然不能和现代那一世的钥匙相比,多为长条状,底端依据锁孔各自做出形状,秦长歌比对了文昌和绮陌的钥匙,笑了笑道:“所谓大师,尽在锁型奇巧上下功夫,锁是做得美轮美奂匠心独具,锁柱内芯却不过尔尔,你们没见过真正的奇锁——那是谁也仿不来开不开的,这钥匙定是被仿制过了,绮陌姐姐,今日可有人近你身?”

摇摇头,绮陌道:“不曾,我一直在房中收拾熏香的衣服来着。”

秦长歌对文昌看看,她点点头,道:“今早她一直在我房里,我看着她打开了锁拿出了金弩,然后我亲自拿了去送给溶儿,这其间,没有遇见任何人。”

“那好,姐姐且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对人言。”秦长歌打发走了绮陌,对文昌一笑道:“看来你的箱子在出宫之前就被人动过。”

微微一惊,文昌皱眉道:“宫中人杂,倒是很有可能,但是这样一来,要想查出是谁,就难比登天了。”

秦长歌似笑非笑的听她说话,闻言淡淡道:“没有不露马脚的诡计,只有懵懂无知的愚人————只是文昌,你想过没有,那人为什么要动你的金弩,他想害的,到底是谁?”

“害的是谁……”文昌秀眉一锁,忽地睁大眼睛,道:“难道不是溶儿……”

赠送金弩给溶儿,完全是她临时起意,事先没对任何人说过,而溶儿也不过刚刚到上林庵而已,如果金弩是在宫中就被动了手脚,那么对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溶儿的存在?

越想越觉得惊悚,咬住嘴唇瞪着窗外不语,天边忽飘过一朵乌云,遮掩了半边晴空,屋内荫凉下来,映得人面半明半暗,文昌退后一步,想着自己初初离开的那暗蜮深宫,诪张变幻,影影幢幢,魑魅魍魉,如夜枭潜伏于暗夜的yīn影之中,桀桀怪笑,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伸出惨白的十指尖长的利爪,攫人咽喉,一击必杀!

“是谁?谁?……”她喃喃自语,有个惊怖的想法掠过脑海,令她浑身一颤,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

秦长歌微笑着,缓缓踱到窗前,掩好被突然一阵凉风chuī开的窗扇,轻轻道:“想害谁?是你……或者说,是萧玦?”

文昌捂住嘴,倒抽一口冷气,惊恐万分的瞪着秦长歌,仿佛她才是那个暗地窥伏的凶手。

“我们可以想象某个场景,”秦长歌笑容高华,神qíng怡然的道:“某个风轻云淡糙碧花荣的好日子,帝至金瓯宫,探望长姐,相谈甚欢,追忆往昔之际,难免提起幼时心爱物事,长公主自然会取出jīng心收藏的金弩,姐弟把玩,帝愉悦之际,自然会重温儿时豪qíng,亲自试she……即使他不打算试she,即使公主忘记提起金弩,即使你们不提往事,我相信,也一定会有人很合理很自然的提醒你们……然后……”

她一笑住口。

文昌面色死灰,秦长歌语气戏谑,然而字字森寒,句句真切,这不是猜测,不是预言,而是早已为人推演好,策划好,jīng心布就的一个深黑的局!若非她提前和秦长歌出了宫,若非今日yīn差阳错,金弩迟早都会在某个机缘下被提起,而机关一定会触动……到那时,会发生怎样的大事!又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宫廷大变,朝政翻覆,风云乍起,血流漂杵……会死很多很多人,会有很多人乘势而起,很多人蒙冤下狱,很多人翻卷朝局,很多人颠覆后宫,会令当前最为qiáng大的西梁帝国三分五裂,葬送阿玦多年血战沙场苦心打下的大好江山!

最后在血火与腐朽中重生的帝国,定已非原先模样。

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惊怖,而那时,自己的下场如何,几乎不敢想象!

而自己什么时候卷入了谋害帝王的惊天yīn谋之中?竟是从头至尾懵懂无知,文昌的寒意,一阵阵的泛上来,深秋天气,她竟拢紧衣襟,开始发抖。

秦长歌看她惨白唇色,也觉不忍,安慰道:“莫怕,如今你出了宫,原先的婢子大多都没带来,如今看来倒是yīn错阳差的肃清了身边人,你放心,今日这事险些害了溶儿,我自也不能旁观的。”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气里难得有了些微的寒意。

文昌听得她发话,稍稍安心,抖着嘴唇道:“长歌,谢谢你……”

“叫我明霜,”秦长歌目色清透的转过来,如无雪之冬般清澈凛冽,“你我之间,原不需谢的。”

她用布垫了手,去拣地上的飞针。

文昌疑问的看她,秦长歌叹息道:“看来我真是个劳碌命……我还得下山,金弩被谁动过手脚,这个一时还查不出,但这飞针,想必是个线索。”

她将那针拿得远远的端详了一阵,道:“这材质,隐约是赤河那边的重铁锻造,似乎还有些别的……几年不在,西梁什么时候又多了暗器高手?”

笑了笑,将针小心的用盒子装了,招手唤儿子,“萧公子。”

萧公子颠颠的迈着短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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