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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47)+番外

然而楚非欢的敏锐非常人能及,掌力未及他已察觉,此时再避已来不及,楚非欢头也不回,低叱一声,竟一把抱住身前的凰盟高手,直直向前一倒。

这一倒掌力和刀剑全都落空,容啸天却连个顿也不打,上前一步,大喝:“你这个叛徒!”

掌力向下风声猎猎,势不甘休。

楚非欢在地上一个翻滚,正正和他目光相对。

又是一愕。

下意识手指一扣,待发的掌力又收。

对敌之际,他绝无仅有的连顿两次,两次收招,立时凶险万分,第一次为他的机变躲过,第二次,容啸天不会再给他机会。

森寒入骨的掌力,直袭向他前心。

那一霎楚非欢目光黝黯,翻腾如海,却什么也来不及说,而掌力已袭体。

他咬唇,单手在地上一拍,飞腾而起,平平如箭she了出去。

灭神掌他也会,他却没有在这生死之际,选择和容啸天玉石俱焚。

楚非欢轻功卓绝,轻功中最难练的平空虚渡,被他使得元转如意,然而终究快不过近在咫尺的容啸天的厉掌。

毫无声息,灭神掌印在了楚非欢的后腰。

楚非欢飞掠的身体突然微微一颤,出现倾斜,他就势一转,重重坠入桥下河中!

破冰声响,激飞làng花。

祁繁和容啸天一起冲了出去,探头看桥下水面,黑沉沉幽深深的不见底,这桥下水看似不深,但郢都人都知道这是活水,连接沙江和陇川运河,水势很急,一旦下去,很快就会被冲到下游,难以生还更难浮上来,所以桥两侧护栏都很高,并设了告示告诫行人。

楚非欢中了灭神掌再落入桥下,那是绝对没可能生还的。

祁繁命凰盟手下下去搜索,自己盯着淡淡泛起红色的水面,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楚非欢直面容啸天那一刻的惊愕,中掌前翻涌难言的眼神,在他心中盘桓不去,令他隐隐不安,然而证据确凿,楚非欢异常的举动,和宫中的私下勾连,亲口说的那句话和那信笺,种种证据指向再无疑义,唯一遗憾的是xingqíngbào烈的容啸天愤怒太过,只想杀死叛徒为皇后报仇,却忘记留下活口,审问出皇后死亡的真相了。

凰盟当夜在栈渡桥的彻夜搜索,如预想一般,没能找到尸体或和楚非欢有关的物件。

只在水中捞出了楚非欢的剑,祁衡看着那柄寒光四she,较寻常剑窄上许多的长剑,想起当初皇后赠剑给非欢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夏末之夜,风敲冷竹而浮云轻妙,后园里花墙上羽叶茑罗歇着淡红粉紫的骨朵,淡香幽幽,花墙下先皇后轻衣散飞,自紫檀镂雕的木匣中取出新铸的长剑递过,微笑而言:此剑千年明铁,轻薄明锐,最适合你的飘风剑法,这铁是我无意得来,我命人请中川铸剑大师曾瑞铸成,你可喜欢?

犹记当时,非欢默然接剑,修长手指拭过明若秋水剑锋,良久,一笑。

轻风流月,秀若芙蕖。

物是人非,斯人已去,赠剑之人和佩剑之人,都已远离这扰扰尘世。

恩也好怨也罢,终归尘土。

只是那夜月色静好,花香无限,那美若壁人的男女,相视一笑的默契,都已永不再来。

祁繁沉默着,找出那尘封的剑,递到秦长歌手中。

秦长歌缓缓抚过剑身,心中怅然。

栈渡桥……多么巧合。

非欢,你没有死,对吗?

当年,栈渡桥本不叫栈渡,叫玉宇。

也不是如今这初云出月,长虹饮涧,仅桥拱便有十六个之多的巨桥。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石桥而已。

那时京城已下,萧玦尚未登基,秦长歌还没有进宫。

一日和楚非欢议事,行至玉宇桥上,两人停下,秦长歌注目桥下清清流水,又看了看桥身,道:“此桥下水极深,桥栏却甚矮,若儿童嬉戏翻落,后果不堪设想。”

又遥遥望着水流远去方向,一笑道:“近日我重新布局皇宫,无意中发现某宫中荷池是活水,内有地道直通宫外,看样子,好像和这水是相连的。”

说罢便倚栏沉思不语,彼时长风远渡而来,掀动层层衣袂,素衣墨发的尊贵女子,姿态轻闲,唇角一抹笑容似真似幻,浩然高妙,如有仙气。

楚非欢向来知道她的心思,凝视着她,轻喟一声道:“皇宫鬼蜮之地,有这些也不奇怪,只是既然发现,何不利用起来?”

秦长歌目光一亮,忍不住展颜一笑,道:“还是你知我。”

当下议定,回宫后秦长歌便向萧玦提议重修玉宇桥,萧玦自然准了,楚非欢便在每日夜间歇工之后,另带了一批中川的巧匠,按照秦长歌给出的图纸连夜施工,在桥下设置了密道,密道隐在水下,与皇宫荷池相连,为防万一,另辟了一条密道,通向城外。

竣工之日,密道亦成,督工官员请赐名,秦长歌大笔一挥:“栈渡。”

这个名字虽说古怪,倒也没有太离谱,于是顺利成章的勒刻于桥身。

只有秦长歌和楚非欢心照不宣,所谓栈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矣!

当夜两人约定夜游栈渡桥,秦长歌在宫中办完琐事,先在桥上等候。

不多时,便见那如玉璧的人儿出现在视野,时近chūn末,临近栈渡桥的西苑桃林花开如雪,只是多半凋谢,一地落英中楚非欢缓步而来,浅粉微褐间的淡蓝衣衫秀朗如秋日晴空。

他秀丽姣好得令女子也自惭的容颜一片平静,目光却深而清远,似有水雾轻浅,倒映朦胧繁花,他经过的地方,烂漫chūn景都似在渐渐淡去,只余他轮廓秀致鲜明显现,犹如造化惊艳之笔,jīng心绘就的妙绝身姿。

第46章

两人对视,目光牵连一瞬,再不约而同的立即转头去看新落成的桥,秦长歌临波照影,微掠鬓发,楚非欢抚摸着白玉般的桥栏,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是地气的缘故还是什么,桥两侧的桃树却是迟桃,刚刚开出了娇嫩的骨朵,秦长歌采了一支于手中把玩,偏头对楚非欢微笑,“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思,说不定一生都用不着。”

楚非欢目光深深,也不知是在凝注那桃花,还是比桃花更娇美的人面,半晌只淡淡道:“只要你喜欢,便值得去做。”

笑而不答,秦长歌转身去看流水,楚非欢立于她身后,沉默如天际明月。

良久秦长歌道:“改日和祁繁他们说说,将来说不定也是条退路。”

却听楚非欢道:“不。”

愕然回身,月色下桃树前,楚非欢眉目隐于半明半暗之中,秀过桃花,神qíng间却微微怅惋,“长歌,我希望这一生,能有个独属于你我的秘密。”

顿了顿,他又道:“你给我的,一个人的秘密。”

默然半晌,秦长歌轻轻一笑,道:“好吧。”

“只是,”秦长歌侧头看他,眉目间不尽婉转,“将来若是遇险,有用得着处,这个密道,你还是不能对大家藏私。”

“那个自然。”楚非欢答得坚决。

微微笑着,秦长歌递过那朵桃花。

“非欢,我有个预感,这密道会用得着,看来你终究享受不了独有的秘密,为了补偿你,就把这独有迟来的一枝chūn送给你吧。”

月明,云淡,桥下chūn波绿,桥上人如玉。

素指纤手,递过粉色微微的一朵未绽桃花。

那花朵如此娇嫩,不堪风紧,颤颤巍巍,如某些无法宣之于口,只能积淀于心,于午夜梦回时辰无限徘徊的美丽心事。

他缓缓伸手,带着珍重的神qíng,接过了那朵桃花。

接过了,一生里,最为残酷的谶言。

微微叹息,将长剑jiāo还祁繁,秦长歌本想责怪容啸天过于鲁莽,此时也已意兴阑珊,不想再说了。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问题的关键,在那封信上,白纸黑字,证据确凿,较之言语更惊动人心。

秦长歌却隐隐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一件事。

她微微侧头看着容啸天,当年,自己看中他忠直敢为,虽说鲁莽了些,但配上祁繁的谨慎细致,和非欢的冷静聪慧,却是最佳搭档,非欢太冷,祁繁太细,遇事都容易行动力不足,很可能贻误时机,但加上个一腔热血的容啸天,应该是完美的互补。

如今看来,再缜密的思考,再细心的安排,终不抵命运齿轮的qiáng大转动,裹挟得彀中人血ròu横飞。

无声叹息着,她问容啸天:“容先生,假如,我是说假如,是你冤枉了楚非欢,误杀了他,你要怎么办?”

容啸天怒道:“怎么可能!”

秦长歌不说话,只温柔而坚持的看着他,容啸天本想嗤之以鼻的掉过头去,不理这个荒谬而绝无可能的问题,然而不知怎的,那平静的目光仿若无处不在,又似生出倒刺,刺得他不得不回过头来正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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