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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191)

她慢慢绽开一朵凄婉的笑容。

“这般重视亲qíng的你,为了我,终愤然与亲生父亲永诀,怀素,为难你了。”

她上前,为我轻轻理了理微有些散乱的鬓发,在我耳侧,声音几不可闻的低语:“怀素,你受伤也很重吧?”

我心中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狠狠咬着嘴唇,微微仰起头,我笑道:“你错了,不全是为了你,你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爹?换成你,你要?”

她被我说得又是一笑,然而神qíng黯沉之色不去,我看着她,心中凄然,道:“你也受惊了,先歇息吧。”命流霞寒碧安置她们休息,其余人散出去警戒,自和弃善扬恶去了里间。

一坐定,我就道:“两位师伯,你们等下就启程吧,带着她们,一起去天山,外公在那里还有一处秘密居处,另外,飞鸽传书命山庄中人全数撤出,将可以带的带上,不可以带的毁去,全国各分支暗卫,暂时不得有任何举动,全数潜伏,并实行各地对换的方法,除官宦巨户久藏之暗桩不宜擅动外,其余暗卫,全部重新互换划地据守。”

扬恶道:“早在来京城之前,师傅已经命令山庄中人转移,俱无山庄已是空壳,皇帝派人去也寻不出什么,你放心,只是……你和近邪打算做什么?”

我看了近邪一眼,道:“我想请师傅陪我,再回趟京城。”

扬恶一惊,失声道:“你疯了。”

“我没疯,”我平静的道:“沐昕还在城内,他昨夜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但现在我要找回他。”

弃善道:“他知道你出了京城,定然会想法子出来会合的。”

“没这么容易,”我微微苦笑,“师伯……我心里不知为何,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qíng,我所不能阻止挽回的事qíng,将要发生了……无论如何,我要回去看看。”

我最后一句说得坚决,弃善和扬恶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道:“你要安全回来。”

扬恶一拍近邪肩:“丫头就jiāo给你了,你可得保护好她。”

近邪一沉肩卸掉扬恶手掌,冷冷道:“废话!”

※※※

在糙堂休整了两日,沐昕果然没来,第三日算着也该去送解药,我们于龙爪山下分道扬镳,他们自此将转赴天山隐居潜藏,而我和近邪返回京城。

分手时弃善不满,道:“还给他什么解药,毒死了是正经。”

我苦笑,“他为人父是不配,死有余辜,不过久经历练政务jīng熟,天下百姓,还是需要个有为皇帝的。”

弃善瞪我一眼,咕哝道:“你就是顾虑多。”想了想道:“谷王那个亲信,当日救小皇帝在城门帮过我的那个,我命令他留在城里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记得找他。”

我点点头,扬恶过来拍拍我的肩,他难得目有忧色,yù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一声,道:“保重,等你回来。”

我看他一眼,目光一闪,笑道:“你也保重。”又拍拍方崎的手,给了这几日分外沉默乖巧的彦祥一颗糖,道:“远路辛苦,不要逞qiáng,有什么难处就直说,大家都会照应你。”

她点点头,“我们有很多人,而你们,孤身潜回京城,你才是需要小心,不要逞qiáng的那个。”

我笑着应了,又安慰了哭泣着要留下照顾我的流霞寒碧好一阵,赌咒发誓威吓恳求全用上,终究她们不曾拗过我,眼泪汪汪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走了,我立于糙堂前,看着他们远去,笑容一收,轻喟道:“走吧。”

正午时,我和近邪大摇大摆畅通无阻的回了京城。

进城门时,我看看一如往日的守门士兵,心生犹疑。

进了城,找了家客栈住下,我关上门,道:“师傅,觉得奇怪不?”

他“嗯”了一声。

我在桌边坐下,沉思道:“沐昕既然还没走,父亲就应该能猜到我说不定还会回来,为何城门毫无防备?”

近邪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走后,我起身眺望着远处的皇城,微微迷思,沐昕,你是否依旧陷身于父亲宫中?

不多时近邪回来,道:“沐府没人,正在洒扫,说老夫人和小世子昨日抵京,已接进宫去。”

我一惊,道:“他们怎么来了!”

近邪却不看我,只背对我,出神的看窗外景色,我凑过去望了望,不过普通的蓝天白云,没见过,值得看这么专注?

他转个身,换个窗户继续看。

我观察他侧面,唇抿得死紧,似在——生气?

无奈一笑,这石头师傅,谁知道他会为什么事不愉快,还是办正经事要紧。

我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可以出去了。”

※※※

当夜,秦淮河畔,约定时间。

一个面白无须,形容jīnggān,着一身亮蓝锦袍的男子,悠悠踱步于河畔,注目着桨声灯影里的秦淮金粉,一脸艳羡,却不挪步儿。

他身后,隐约几个目光尖锐的男子,混在觅香而来的熙攘人群中。

冷眼远观的我们对望一眼,点点头,按原定打算,分头行事。

月上中天,秦淮河最热闹的时辰,呼卢喝雉,巧笑艳歌,娇嗔声揽客声戏谑声宴乐声琴声歌声在十里碧波之上dàng漾得人心中发痒,那白面人的神色,却越发焦躁不耐起来。

忽然,他肩头被人一拍。

目光一亮,立即转身,然而身后空dàngdàng的,哪有人影。

他的目光移到地下,看见不知何时,地上多了个白粉画的箭头,指示着东方。

脚前有个石块包着的纸团,捡起打开,墨迹淋漓几个大字。

“脱去外衣。”

他犹豫了一下,向后看了看,身子转到一半又忍住,想了想,跺一跺脚,在汹涌的人cháo里脱去外袍。

人cháo一涌,他眼一花,下一瞬,他身上不知何时已披上一件灰布袍。

地上又多一个纸团,上书:“走。”

他无奈的再向后看一看,无奈之下只得向东。

人cháo拥挤,瞬间淹没了穿着再普通不过灰衣男子的身形。

他向东,走上一段,再被拍肩膀,地下赫然纸团再现,“错了,向南!”

于是向南。

气喘吁吁走上一截,再次被拍,“向西!”

再“向东!”

……

七八回下来,白面男子晕头转向的停在了一处暗巷前。

极其肮脏的青石巷子,污水横流,还有些死猫死鸟,在巷角散发着腐烂的臭气,因其脏乱,无人接近。

那人捂着鼻子,正yù退开,一低头,看见地下写着两个字。

“抬头。”

呆了一呆,那人抬头,便见灰石斑驳的墙上,不知道用什么血,淋漓纵横的写着一个药方。

药方下还有一行小字。

“此乃解药配方也,内有珍品药糙若gān,须煎熬一个时辰再晾凉后方有药效,现在还剩两个时辰,还不速速记下抓配煎熬?耽误了,阁下十族休矣!”

鲜血淋淋的字体自有压迫气势,那人呆了一呆,突然啊了一声。

浑身上下一阵乱摸,大约是没想到我们没给解药却只给了药方,没有带纸笔,急得在地下团团乱转,汗珠子雨点般滚落。

无奈之下,他还算有点急智,刷的撕下一幅衣襟,狠心咬破手指,对着墙壁,急急以指血记下了药方。

然后将血书药方往怀里一揣,撒腿飞奔而去,跑得太急在地下叭的摔了一跤,他一骨碌爬起来,灰也不掸继续跑。

我远远高坐一处屋檐之上,看着他惶然远去。

长身而起,我抿着唇,淡淡看着西方,那里,国公府多半建宅于此。

沐家也在其中。

白日里,近邪的神qíng,让我不安而起疑。

近邪还在带着那批探子乱转,我这边解药事毕,剩下的时间,便亲自走上一遭,看是什么事,令他郁怒如此。

※※※

当我站在沐府门前时,有一刹的茫然。

这是要……办喜事么?

虽然已入夜,但沐府穿梭往来人流仍然络绎不绝,家丁们来来去去,张红灯结彩幔,粉壁墙清道路,整座府邸花团锦簇焕然一新,与我数日前离开时,截然不同。

我怔怔的看了半晌,见着人人脸上洋溢的喜色,忽觉得一阵寒意自心底孳生,冷得我不能自己的微颤。

看了半晌,我上前一步,顺手抓住一个正要往梯子上爬,准备去擦门柱的家丁,道:“这府里,是有喜事么?”

他对我看了看,这是个陌生的家丁,估计是跟随老夫人和世子一起来的,满脸喜色的道:“是,我家公子要娶公主了,真是好大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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