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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26)

嘴上说着话,手中却未闲着,不过对付这些兵士,实在费不了我们什么力气,不过弹指拂袖,举手投足而已,那些架势比招数更像回事的高手,便已纷纷跌了出去。

顾忌到燕王府的关系,我们都没下杀手,甚至都未曾伤及人身,此时既已商定对策,gān脆也就卖了个破绽,装作一个踉跄,双双被擒。

那些跌的láng狈的兵士们本已打得绝望,此时见我们突然失手,大喜之下赶紧冲上,牛筋绳索倒备得齐全,牢牢将我们捆了起来。

毕竟被我们摔跌了那许多回,都不敢近身,也就绑得紧了点,却也没敢趁机踢打什么的。

那德成太监见我们被擒,目中闪过一丝得意之气,习惯xing的一扬鞭,才发觉手中鞭子已经没了还扬什么,更加恼恨,恶狠狠吩咐道:“给我带走!”

兵士们轰然应了,推着我们就要走。

“发生什么事了?”

轻而软的女声传来,宁静和温和,本应淹没在吵嚷的集市人声中,却因为那份轻细娇嫩,分外听了个清楚。

人群静了下来,大家都住了脚,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街侧已停了几辆车轿,而那声音,正是从当中一顶分外华贵的轿子中传出来的。

众人注目中,那轿子依然轿帘深掩,纹丝不动,却从后方青布小轿里,下来一个侍女,双十年纪,眉目清秀,看了我们几眼,急急走到那华贵凉轿帘侧,躬身道:“郡主,是郡王的人,好像和谁有了争执。”

那帘深处的人似是xing子极其安静,半晌“嗯”了一声,又过了半晌,才轻轻道:“我去看看。”

那侍女有为难之色:“郡主……”

那帘中人不说话,那侍女脸色却微微有些惶恐,将身子弯得更低,轻轻掀开轿帘。

我站在一箭远处,静静看着从垂着玫红锦帘的凉轿里缓缓走出的女孩,她果然是个孩子,身量未足,形容娇小,眉目还未长开,看来有几分秀丽,穿着却很jīng致,月白罗衫,绛紫凤尾裙,垂同色宫绦,坠着晶泽莹润的玉佩,满身都是bī人的富贵气。

神qíng却是温和的,轻轻皱着眉,两颊微红的看过来,看到我时一眼掠过,见到沐昕时却不由一震,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才转过脸来问那宦官:“德成,怎么了。”

那宦官一改先前的骄横之色,早已满面谦恭的俯腰过来:“郡主,奴才们在街上采买郡王要的南方水灯,不提防被这两小子,”他指指我和沐昕:“不知死活的拦了,还拗了老奴的鞭子,打了我们的人,奴才们将他们绑了,回府问罪……”

我对着沐昕浅浅一笑,他看了看我,目光如暖泉拂过,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置一辞,拿定了主意要在该出手时再出手。

那女孩哦了一声,声音轻柔,又看了沐昕一眼,才道:“二哥就是喜欢新鲜玩意……不过你们当街绑人,给人看了笑话王府仗势欺人不好罢。”

那宦官口快:“郡主这说的哪里话……”突然省起对方身份,赶紧轻轻给自己一个嘴巴:“奴才放肆了,奴才自己掌嘴,郡主,不是奴才驳您的话,奴才们并不敢仗势欺人,实在是这两小子放肆,打人在先,若是被人欺到头上还不教训,那咱们堂堂燕王府的皇家颜面,都给抹了个gān净,奴才也没脸领这个内典差使了。”

这奴才伶牙俐齿,说话连珠pào也似,眉目之间灵动诡谲,言语时目光乱闪,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浑身机簧消息一碰乱响的角色,那孩子看来年幼老实,如何挡得这骨子里溜滑的yīn人,微微呆了呆,脸红了红,半晌缓缓道:“爹爹和哥哥们今日也有出城打猎呢,稍候便到了,你这挡在路当中,算是什么事儿呢。”

“那好办,郡主。”那阉人躬躬腰,笑嘻嘻道:“奴才立即把这两小子押走!”转身招呼家丁护卫,推了我们就往前走。

那孩子瞟了瞟沐昕,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我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王府贵女,这软xing子也真少见,也不挣扎,由人推了就走,却不料押我那厮大约是想着讨好那阉人,大力把我一搡,粗声喝道:“臭小子,磨蹭什么,老实些!到了王府,有你们好看!”

我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忍不住前冲了几步,正正撞在那孩子停着的轿子轿栏上。

那轿栏颇坚硬,我猛然撞上,立时腰间一痛,其时余力未尽,还要前冲,我一侧身,飞快让过轿栏侧的轿夫,避免了再撞到别人身上的尴尬,堪堪站定,心中怒火早已升起,我不犯人已算这上上下下的人祖上积德了,居然还不知死活的招惹我?

手腕一转,牛筋绳已寸寸断开。

然而还未等得我出手,白影一闪,犹如电光升起,腾身一转间,飞腿踢弹,那兵丁立即呼号着捧着脸跌了开去,那影子也不停留,半空中一个转折,已到了我身侧,扶住我的肩,急声道:“怀素,撞到哪里了?没事么?”

我缓缓一笑:“没事,不过很快他们要有事了。”

沐昕惯来清澈忧郁的眼底多了丝焦灼与担忧,先仔细的将我打量了一番,又看看那轿栏实在伤我不得,才放下心来,定了一定,渐渐回复了淡漠清冷之色,眉宇间似罩了层寒霜,冷冷道:“我本来看在高燧面子上,想着不必闹大,随他们回了府自有jiāo代,不曾想这些人如此骄狂,既然如此,便帮着高燧教训教训奴才罢了。”

我微微一笑,负手而立,揍吧,狠狠的揍吧,我很闲,一点也不介意动动筋骨逗逗恶奴。

刚才被打的兵丁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左脸,掉落了几颗牙齿,满嘴鲜血的大呼:“兀那小子又打人啦,兄弟们给我上,来顿狠的,叫他们知道燕王府的厉害。”边呼边跌跌爬爬冲上来。

我不待他近前,突然上前一步,长袍一掀一脚踹出,正中他右脸,踹得他再次呼号着捂着右脸跌了出去,半空中鲜血与牙齿齐飞,惨呼与骨裂同响,正正砸进了蜂拥而上的兵丁队伍,立时惊呼乱叫,滚作一团。

那人杀猪般的惨叫声里,我负手如前,淡淡冷笑:“号称带甲十万,革车八千,以骁勇善战闻名天下的燕王府,教出来的竟全是这样的窝囊废?”

“燕王府的人是不是窝囊废,你先试过了本王才知道!”

声到人到,伴随着猛烈罡风,拳影重重里隐现惨白利光,寒锋冷冷,直向我心口抓来!

“敢动我的人,扫我的面子,叫你死一万次!”

bào戾喝声里,我双眉一挑,怒气陡生,这人内力不弱,掌套钢爪,出手刚猛毫不容qíng,招数直冲要害,不过区区琐碎纷争,略略扫了些面子,竟如此狠辣至糙菅人命,心xing狠毒可见一斑!手腕一翻,银丝雪光闪现,电shebī向他瞪大的双目之间,而身侧,沐昕冷笑却已淡淡响起,袍袖一卷,白玉似的手掌已抢先轻轻迎上。

“轰!”

沉闷声响里,那偷袭者一个跟斗倒仰翻身,轻巧如燕般利落的翻出丈外,落地时却微一踉跄,抱住右拳的拳套,恶狠狠抬头,yīn鸷的双眼紧紧盯着沐昕,而我眼尖,已经看见沐昕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那人右拳五指钢爪都折断了。

我看着那少年因为愤怒有些扭曲却依然英俊,并且有些眼熟的脸,微微诧异,刚才听他自称本王,难道是燕王本人来了?可是不对啊,燕王今年应有四十许了吧,怎么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间满是骄矜之气,冷冷盯着沐昕,轻哼一声,刷的扒下已经废掉的钢套,往地上一扔,喝道:“你们伤了我的护卫,还毁我飞鹰爪,我要你们碎尸万段!”探手入怀便要取什么东西。

眼见众人都是神色一紧,我心底一惊,直觉那不是善物,跨前一步,正要银丝出手阻止那小子,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冷斥:

“住手!”

我怔了怔,缓缓回头。

听见自己的声音和那少年少女的微含凛惧的声音同时响起。

“父亲!”

“父王!”

※※※

我在众人的簇拥下,骑在父亲命人牵过的一匹四蹄踏雪上晃晃悠悠往燕王府走,那满嘴牙齿掉光的兵丁惨白血红地给我执蹬,而那嚣张的太监正苦着脸给我牵马,满队的家丁兵士噤若寒蝉,缩着脖子闪着眼光偷偷看我,不明白怎么刚才这个差点被下了王府重狱的小子,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女儿。

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

即使是刚才那声父亲出口,然后那群人突然就矮了下去,矮在了父亲和我的面前,直到那死太监跪爬过来抱住我的腿涕泪横流的求饶,然后被父亲大怒之下一脚踢开,我都混混沌沌的有点迷糊。

父亲惊喜的脸还是很清楚的,因为离得太近,我连他眉梢的一根发银光的眉毛和嘴角的一颗浅浅的斑点都看得清楚,自然也漏不掉他那激动的表qíng:“怀素,你终于来了!爹爹盼了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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