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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57)

他笑笑,缓缓道:“若是一眼清澈见底,贺兰悠活不到如今。”

我默然,半晌道:“贺兰公子,我谢你好意,只是这种方法我实在不愿接受,还请贺兰公子日后和那位托付你的人说明,这是怀素的选择,生死无尤,与你无关。”

轻轻一笑,灿如chūn花,贺兰悠的语气却听不出任何qíng绪:“与我无关,很好,与我无关。”

我心一酸,直觉出他平静语气下的怆然之意,想起他拘羁之中,依然苦心孤诣为我谋划,不惜重伤,也要助我逃离贺兰秀川,无论之前做了什么,单论这份心意,贺兰悠已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然而他给我的谜团实在太多,有些事,仅以一句苦衷解释,太过薄弱。

我硬着心肠,不答他这句话,只淡淡道:“还请公子斟酌,若是公子执意,”我看看近邪,他投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接口道:“不治了!”

贺兰悠定定看了我半晌,突然嘴角慢慢扯出个嘲讽的笑,随即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心,连衣襟发丝都在微微颤抖:“哈哈……怀素啊怀素,我一直以为你跳脱随xing,潇洒可喜,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迂腐拘泥的所谓正道君子!”

冷冷一拂袖,他道:“愚不可及,朽不可雕!”

我不言不怒,静静看着他,我从未想过,贺兰悠也会骂人,贺兰悠是温柔的,贺兰悠是可亲的,贺兰悠风神雅致,贺兰悠微笑永恒,我从未见过他生气发怒,不能完美控制自己qíng绪的表现,他永远和暖如chūn风,漫步随流水,然而今日,因为我的不知好歹,他终于失了态。

“朱怀素,我的侠女,哦不,应该叫你飞天魔女,”贺兰悠的微笑如此讥讽:“江湖盛传的聪慧魔女,我所熟悉的那个素来机巧灵智的朱怀素,原来不过尔尔,原来那许多日子,我都认错了人,朱怀素,你把这个魔女的名号改了吧,从今日起,你得叫圣女了!”

“果然是正邪不两立啊,”贺兰悠笑:“在我眼里,我只看利益,和必要!这些升斗小民的命,不会和堂堂燕王府郡主,西平侯府公子,和天下顶尖高手同样重要!朱怀素,你低估了你自己,若那代替你的女子真能救了你一命,我看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而你们,这些迂腐的所谓正道中人,你们只会浅薄的以人命论人命,以假惺惺的道德来决定选择的方向,而不看,怎样的牺牲才最值得!”

“如果你们过过像我那样的日子,”他突然倾身向前盯着我的眼睛:“你就会真正明白,只有活下来,才是最最要紧的!”

“不过可惜”贺兰悠黯然一叹,刚才的yīn狠锋利瞬间消逝,他看来分外疲倦:“我比你们更蠢,我竟然还抱着那万分之一希望,以为你和我能够……”

他突然住口,转过身,沉默伫立,室内静如死水,唯闻呼吸之声。

我盯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唇。

良久,曼然一叹,贺兰悠无限疲惫的挥手:“不必多说,开始解毒吧。”

第十六章 惊风chuī落星如雨

我盘膝坐在密室“一幕”墙中。

是的,墙中,正如先前我感觉到的般,密室的墙状如实体,完全不可见墙后qíng形,然而等我真的走到墙边,伸手触摸时,却发觉那墙瞬间如水波纹dàng开,我的手,直直穿过了墙体。

负手沉默前行的贺兰悠头也不回,淡淡道:“此墙乃我教大光明秘法以地底气凝成,极具奇妙,且有培元之效,你就在那里呆着,别靠得太近,以防伤了你。”

我略一思索,道:“难道你给我师傅解毒,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贺兰悠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他微微上挑如飞凤的眼角,掠过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度,掩映在青黛斜飞的长眉下,明丽如一个不可惊破的梦:“你有时太过聪明,有时却蠢得惊人。”

我讪讪一笑,知道他心qíng不好,便也不敢计较。

贺兰悠和近邪在墙后一座白玉chuáng上对面坐下,贺兰悠先取出一枚药丸服了,稍倾,他微咳一声,脸上泛出不正常的cháo红,我看那红色有异,不禁心惊,贺兰悠掌心却已忽地燃起一抹幽绿暗光,“啪”的一声,几乎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暗光已携带着风雷之声,重重按上近邪心口。

近邪身子立时一阵猛颤,脸色痛苦难以自抑。

我大惊之下便待跃起,一直在我身侧的轩辕无却突然伸手,在我肩头轻轻一按。

仿如千均重量压下,我登时动弹不得。

轩辕无在我耳边笑道:“姑娘,你挂念令师,我明白,只是你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你可知道你刚才真要冲出去,第一个死的可不是令师,而是少教主。”

我转头看他,轻声道:“你若能告诉我,贺兰悠为什么要伤我师傅,又为什么愿意解毒,我便不捣乱。”

瞪大了眼睛,轩辕无满脸不可置信神色的看了我半晌,良久苦笑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居然在这种qíng形下趁火打劫,姑娘,你要明白,你若真捣乱了,令师也会倒霉的。”

我苦笑了笑:“我不过是玩笑,只不过被闷在鼓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想,”我悠悠一叹:“贺兰悠是要把这些秘密瞒我到死了。”

轩辕无颇同qíng的也陪我叹了一声,却又道:“倒也未必,少教主不会瞒你一辈子,待合适时机,你自会明白。”

他望着面色苍白,弹指间金针飞闪,遍点近邪全身大xué的贺兰悠:“你放心,少教主是曾受托伤害过令师,不过不会有第二次,对方似乎也并无必须置令师于死地的意思,何况你这么百般维护,拼了xing命不要也要救令师,对方也便罢手了。”

我听着这话觉得奇怪,怎么要伤我师傅的人竟似对我有善意,脑中灵光突然一闪,疾声道:“先前贺兰悠说,他应了人,要护着我,难道,要伤我师傅的人便是要护我的那人?”

轩辕无一愣,古怪的盯着我看了半晌,摸摸鼻子,苦笑道:“看来我话太多了。”

随即闭目入定,居然不再答我的话。

我却已知道了他的答案,不由大皱其眉,这是个什么混乱局面?这个隐在暗处不明敌友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抬眼去看贺兰悠,他掌间缠着宝光流动的金线,修长手指轻弹间,那金丝便咻咻破空飞舞,漫天都是流艳金光,映着他银衣拂动,优雅而秀丽的眉目,着实是一副极美的场景,然而他的神qíng却绝不轻松,金丝认xué,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亦极其耗费内力,他额间已有细微的汗缓缓沁出,润得他眉色幽黑,越发衬得颜色如雪。

对面,近邪先前的痛苦神qíng却已渐渐淡去,久违的血色泛上脸颊。

我黯然一叹,心道如今只得将和贺兰悠有关的事抛开一边,我这日子才能活的简单些。

然而心却是悲酸的,贺兰悠,这个相伴我千里而行的少年,他终究是什么都不愿和我分享。

正神思迷离间,忽听一声清啸,惊破长空,初初响起时尚似在极远之处,然而转瞬声音就到了近前!

那啸声清若凤鸣,迤逦扶摇,满溢狂傲睥睨,俯瞰众生,惟我独尊之气,直听得人心旌摇动,神驰目眩,不知身处何地。

轩辕无脸色已经变了,如箭似跃起,惊道:“糟了!”

“贺兰秀川!”

我大惊,跟着跃出墙外:“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有两天时间他才能出手么?”

轩辕无一甩衣袖:“听啸声是没完全恢复,但是疯子会做什么,谁能一定猜度得准?!”

他也顾不上再和我说话,步子一转,已到了密室左侧,伸指悬空在那白玉墙壁上点点画画,正是与那墙上符号相反的方向。

随即,那些诡异的图案符号突然缓慢旋转,一时间群蛇乱舞,星光爆裂,我眼前黑了一黑。

等我视力缓缓恢复,那画满符号的墙已不见,面前却是一副透明水幕般的墙,静静流动,水幕中映出图像,左面是chuáng榻桌椅,右面是宫殿楼阁。

我只觉得这两副图像都很熟悉,仔细一想,便知道左面是地道入口处贺兰悠的内室的qíng景,右面却好像是整个紫冥宫的景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种奇特的阵法作用的效果,以七棱晶石,利用天地之光,逆转五行之势,布置极为巧妙,外公曾寥寥提过西域有此奇阵,却一直叹无缘识荆,没想到今日叫我在此地见着了。

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踱过左面画面,面带忧色。

我几乎跳了起来,沐昕,我怎么就忘记了,沐昕方崎都在外面?

而右面,紫冥宫的巍峨楼阁之间,沉默的黑暗里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彩灯,宛如漫天繁星争辉,映出宫内形状奇特的花树,树上繁花正盛,团团簇簇,艳色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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