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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137)+番外

太史阑看看四周,这真是好地方,地势高,又通风,比城内的热làng滚滚,要畅快许多。

李扶舟的手依旧停在她面前,忽然轻轻一落,落在她手背上。

太史阑手微微一动,随即停住。

两人的手隔着各自的衣袖,彼此的热力,淡淡传来。

李扶舟的声音,也淡而深,似二月花影寂寂,摇曳的影子落在沉思的眼眶。

“我但望你珍重自己。”

太史阑微微仰起脸,她天生不算白,蜜色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却更显得眼下因失眠导致的青黑鲜明,李扶舟眼神因此更加温软。

太史阑仰着头,定定看进他眼神深处,他的体贴,他的温暖,他无所不在的chūn风般的关怀,如此美好如此令人眷念,孤冷如她,也不禁驻足,想要嗅一嗅chūn的芬芳。

可这chūn,绿遍江南,当真会为一隅冰雪而停留?

她走近,他犹豫,她拂袖,他似乎又试图挽留,牵扯不断的到底是难明的心意,还是内心深处越不过的鸿沟。

她仰起的唇柔软淡红,沉思的表qíng分外温和,这一刻的气韵迷人至令人沉醉,像走在沙漠的风里,看见迎面的绿洲。

李扶舟眼神也似忽然涌起海市蜃楼,迷醉不知去处,身子向下微微一倾,向着,她的唇。

太史阑眼瞳微微张大,下意识向后一让。

第130章 心中有你(4)

李扶舟几乎和她同时顿住身子,随即慢慢站直。

他似乎长吁了一口气,又似乎没有,随即微笑,“我给你熬了鱼汤,去尝尝。”

太史阑收回眼光,“嗯”了一声。

“麻麻。”景泰蓝从湖边奔了过来,小脚板踩得木板咚咚直响,小映用竹篮装着那条李扶舟钓上的鱼跟在他身后,难为这盲女走得一步不错,还不停照顾景泰蓝,“弟弟,慢些……弟弟,小心摔跤……”

“鱼汤!鱼汤!”景泰蓝扑在太史阑怀里,笑呵呵地对屋里指。

太史阑忽然想起初见这小子,他就是用萝卜钓鱼,迈两条小短腿,鬼兮兮等着永远不会上钩的鱼,好笑又有些心酸。

他那时要喝鱼汤,怕是真正想喝的是奶吧?

现在倒是把喝奶的毛病给戒了,就是还改不了时常贼头贼脑偷瞄熟女胸。

景泰蓝整个身子都挂在她手臂上,屁股向后死赖着,把她往屋里拖,“汤!汤!”

太史阑进屋一看,半间完好的木屋gān净整洁,似乎打扫过,地上铺着篾席,一张还散发着木香的小几上,青色大碗里的鱼丸荷叶汤香气馥郁。

一旁还有百合白果银鱼,香煎鱼,炸苏鱼,和奶白的炖鱼。太史阑乍一看见,只觉得琳琅满目,养眼非常,再仔细看,才发觉虽然全是鱼,但做饭的人独具匠心,百合白果银鱼用深青色瓷碟,金红的香煎鱼则用纯白缕金边的盘子,huáng色的苏鱼用淡绿色的柳条篮子盛着,鱼丸荷叶汤则是浅碧色的陶碗。

所谓器jīng洁,菜香美,从颜色搭配到器具使用,都费了心思。难为在这战乱时期,这一桌东西李扶舟从哪搞来。

这一桌菜色也透露出主人的讲究,太史阑隐约知道,李扶舟给容楚做管家,不过是家族欠了容家的qíng,还的一个人qíng债,看容楚待他平等态度,便可知他本身身份绝对不低,不过江湖巨霸,武林世家,或可富甲天下,总归要沾染些糙莽气息,李扶舟这一身内敛的贵族气度,又是从哪来的?

记得初见,他说他被弃于树下雪中,被私塾先生养父收养,一个私塾先生,能养出他这满身高华的风骨?

“来,开动。”就在她出神间,李扶舟已经布好碗筷,先给景泰蓝盛了一碗,正要递过去,太史阑手一拦。

“景泰蓝。”她看着口水滴答,伸手要来接的景泰蓝。

景泰蓝眨眨眼睛,看看她,又看看身边微笑的小映,若有所悟,连忙将碗往小映那边推,“姐姐先喝。”

太史阑这才满意地“唔”了一声,道:“景泰蓝,先人后己,绅士风度,不错。”

景泰蓝小脸笑得花似的。

李扶舟笑了笑,顺手又装了一碗汤,这回没给景泰蓝,给了太史阑。

“先人后己,”他笑道,“绅士风度。虽然我不明白绅士是指什么,想来总是好的。”

“绅士就是你这样的。”太史阑顺手把汤递给了馋不可耐的景泰蓝。

第三碗的汤还是给她,这回太史阑没谦虚,因为她在出神。

忽然想起如果此刻容楚在会是什么反应?一定不会像李扶舟这么从谏如流,一定会先自己喝一碗,一定会讽刺她“就你这个霸道xing子,还要把景泰蓝教成那什么……绅士风度,我都替你觉得虚伪。”

她眼底掠过鄙视的光——和那个自恋的家伙,多说一句话都嫌làng费。

李扶舟递汤的手停在半空,望着她眼神若有所思,景泰蓝呼噜呼噜喝汤,咬着勺子莫名其妙望着他麻麻——今天麻麻看起来怪怪的。

鱼汤的热气冲上来,太史阑思绪瞬间闪回,接过汤碗,对李扶舟点点头。

汤很鲜浓,没有过多的调料,只放了点盐,正因为如此,才越发品尝出这山湖里自然生长的鱼ròu的鲜甜,太史阑不太喜欢吃鱼,她嫌吐刺麻烦,但此刻却喝得很香,古代无污染的食物本味,确实不是现代那些排满废水的江湖或者人工养殖出的鱼能比,太史阑渐渐便渗出一头汗来,日光下晶光盈盈。

“饱了?”李扶舟看她有要放碗的趋势,问。

“嗯。”

一张帕子适时递过来,她接过,随手擦了擦,忽然闻见一股甜香,她刚要把帕子丢开,人已经倒了下去。

在她身侧的李扶舟,手臂一抄便抄住了她,笑道:“饱了就睡一觉。”

又对睁大眼睛要叫的景泰蓝,竖指于唇“嘘”了一声,“别吵,让麻麻睡一觉。”

“你不是要害她吧?”景泰蓝也悄悄地,用气声问。大眼睛里满是警惕,盘坐的小肥腿松了开来,脚尖对着小几的一只桌腿,随时准备蹬上一脚,一只爪子还偷偷拉住了一个碟子。另一只手拉住了小映——太史阑教育有效果,小子现在知道不能光顾自己,女人是要保护的。

李扶舟瞄了一眼他那鬼鬼祟祟的小爪子,心想这孩子真是被教得……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赵十三在外头呢。”他含笑,瞄一眼外头,果然赵十三的黑脸在窗口一晃。

“她太累了,睡不安稳,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他对孩子态度也很认真地解释。

景泰蓝的爪子从碟子下撤开,咬着嘴唇看着他。

李扶舟看看屋内,觉得木板太硬,一伸手抱起太史阑往外走。

不远处一个小山坡,绿糙茵茵温柔起伏,已经就地搭好了一个竹棚,四面透风而又晒不着太阳,看得出张秋是个会享受的人。

竹棚里本来还应该铺上地板,但没来得及完成工程,李扶舟倒觉得这样很好,将太史阑就地放下,自己顺势也坐到她身边,合一合眼。

虽说两人相隔也有一人宽的距离,但此举终究有些于礼不合,不太像李扶舟平日的xing子。

然而他微微皱着眉,似乎别有心事,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翻了一个身,支肘撑额,静静看太史阑睡颜。

太史阑却睡得不太安稳。

她在做梦。

先是那做了二十多年的噩梦,翻跌出去的人体,飞驰而过的汽车,溅开的鲜血,随即那一片血忽然又化成了火,映照着幢幢的人影,似乎是战争中的北严城头,呼喊、叱喝、刀来剑往,生命翻浆……所有人都很忙碌,没人顾及她,而她背上透心的凉,还在高高的箭楼之上,躲避着身后呼啸的短矛,忽然有风从头顶掠过,一双手将她拎起,她欢喜地抬头去看,心想李扶舟来了,看见的却是容楚的脸。

他和平日大不一样,皱着眉,冷着脸,眉心有少见的铁青色的煞气,低头道:“不过几日不见,你越发傻得惊人。”

她心里一点点欢喜瞬间被浇灭,冷冷看他一眼,就去掰他的手,不知怎的手上没了力气,怎么也使不上力,她心中忽然便起了无名火,冷冷回嘴,“这么聪明,怎么也蹿上来?”

“挂傻子在城头。”他道,把她往上一扔。

她抬脚去踢他,忘记身在半空,忽然急速坠落。

呼呼风声里,他的脸忽然也急速在她眼前放大,怒喝:“太史阑!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原来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这个huáng昏日色惨淡,躲在云层后颤颤闪闪,似乎一阵大风过,便要被chuī熄了。

将灭蜡烛般的日光下,这话声也yīn惨惨的,让听的人,浑身也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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