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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163)+番外

都在告诉他,一个呼之yù出的答案。

容楚深深吸一口气,低头看怀中太史阑苍白的脸庞。

在进城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为她做。

“城上诸人。”他抬起头,声音不高,却瞬间传遍全城,“安好否!”

“国公!”花寻欢大呼,“劳你援救,不胜感激!只是怎么会是您亲自带领?”

“因为只有我来。”容楚神qíng微微讥诮,“天纪大营和上府兵,还没出兵。”

“这……”众人面面相觑。

“我来,是因为我得了一个人的消息。”容楚目光柔和,低头看了看太史阑,“你们全城得救,也是因为她。”

城上的人都将惊疑的目光,投向他怀中,却还没看出是谁。

“朝廷有令,需等北严尽量消耗西番军力,再由天纪和上府出兵,以便彻底将西番军留在北严。两军原本在青水关埋伏……”容楚娓娓将朝廷指令说了一遍,略去了自己如何夺令借兵的细节,只说自己得了消息,连夜出京,随即在天纪营调兵一万,亲来营救云云。

城上人们瞪大眼睛听着,几乎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沈梅花喃喃道,“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北严就三千兵,又遭突袭失去外城,绝对不可能挡下西番,北严一失,内陆难保,这个道理朝廷不懂么……”

“不可能……不可能……”花寻欢也眼睛发直,“纪连城什么人,既然朝廷有这命令,他必定不会多事,他怎么会允许手下被国公带走?”

然而常大贵已经赶来,也含糊地将qíng况解释一下,他是天纪大将,城中有人认识他,听得他亲自作证,再不相信也没道理怀疑。

“按说我们这一万兵,夜袭两万人西番大营,也不至于摧枯拉朽,这么快功成。”容楚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这主要是因为,在我们夜袭之前,西番主帅耶律靖南,正被一个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并在此人手下重伤,西番兵没有得到指挥,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才会迅速大败,被我等驱逐。”

“这人是谁!”花寻欢目光亮亮地追问。

容楚的目光,在城上人脸上掠过,杨成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随即容楚低下头,缓缓掀开挡住太史阑脸的披风。

“太史阑!”城上的惊呼如山崩海啸。

容楚手不停,继续掀开披风,露出太史阑满是血迹灰土的上衣肩部。

看见那一身的血,他手指一颤,随即归于平静。

这是必须要做的。

今日城下,他要为太史阑正名,要让这一城的人,用最鲜明的方式,永远记住她。

太史阑的血,不能白流。

当初他不愿她卷入朝争倾轧,可命运自有其定数,如今她已经不可避免走上政治舞台,走上了,宗政惠的对立面。

第155章 问心(3)

如何敢不让她更qiáng?他纵要护她,也要她能护自己,拥有忠诚属下,是他要为她的将来,铺垫的第一步。

他待她,历经心理波折三层。

初见,为她果敢霸气所惊,忽然起意要用她做挡箭牌,好转移宗政惠注意力,他直觉这个女子,会比前面三个更有韧xing,会让宗政惠好好审视。

再来,他开始觉得,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转移宗政惠视线,无需拿她的安危做赌,他想雪藏她,隐没她,不要她出现在世人和qiáng权的眼光下,平白招惹祸患。

可如今。

脉脉心qíng如流水,漫过心墙。是何时案前偷换明月光,耀亮桃花一支,不知道,也无需整理得清楚。

左不过人生必经之路,忠于自己的心便罢。

披风掀开,现苍白的脸,满身的血,大半衣裳原本颜色都不辨,却依旧能看出更加厚而粘腻,那是一层层浸润的血。

城上人的惊呼忽然凝住,苏亚眼底泛出泪光。花寻欢怔怔看着底下,手指抓着蹀垛,已经抓出深深指印。只有杨成冷哼一声,道:“还活着?算她命大!”

他声音方落,底下容楚已经轻而清晰地道:“她,太史阑,在城破顷刻之时,为救全城军民,彻底解决西番,装疯、杀友、好让朋友将她打落城下,被俘时她与西番大帅赌命,要用自己的命,换西番失去主帅大败城下,她拼得重伤,刺伤西番主帅,动摇西番军心,才有我等一夜顺利突袭,才有西番大败,才有如今——”他注目城上二五营的人,冷然道,“北严被救,你等,苟活。”

这一刻风声忽然特别清晰,因为四面忽然特别寂静,城上城下,数万人,人人凝住呼吸,以至于所有人听见城墙灰尘剥落的簌簌声。

细微的簌簌声,众人心头却像落了瓢泼大雨,又或者被真相的重锤,锤击在了心上。

“不可能!”半晌寂静之后,杨成大呼,“不可能!她都不能算会武功,如何能在西番主营中和耶律靖南赌命!耶律靖南掌握她生死,何必和她赌命!”

“和她相处这么久,你知道她,她或许不能做,你们做得到的很多事,但她也能做很多,其他人永生无法做到的不可能。”

杨成还想反驳,史小翠忽然一拉他衣袖,指指地上的箭。

杨成一下哑了口。

这些箭!

这些莫名其妙修好的弓箭,支持他们渡过攻城战最激烈的最后三天,其余人深信太史阑,真以为那箭是工匠修好的,可出身大家的杨成知道,没可能!

太史阑的神奇,相处日久,他们怎么可能不隐约知道?

容楚拍拍手,常大贵的属下将领,押着一群西番士兵上来。

这一群,都是耶律靖南的护卫从属,亲眼目睹赌命事件,容楚早已下令护卫跟紧这些人,务必俘虏几个。

“你们西番汉子,入军之前,都在你们昌明大神之前发过守口誓,”容楚淡淡道,“证明给他们真相,我许你们光荣的死法。”

“不用威胁!”一个汉子双眼发红,用生硬的南齐语道,“只有跪伏的羊羔,没有怕死的番男!是怎样就怎样——”他一指太史阑,大声道,“好女子!我也佩服!大帅遇上她,是劫数!”

另几位西番士兵大声道:“我们只恨没有劝大帅,先杀了她!”

常大贵微微点头,看守俘虏的士兵松开绑缚,微微后退。

几个西番兵互看一眼,惨笑一声,捡起南齐士兵故意留下的刀,毫不犹豫一反手,刺入心窝。

血溅广场,城门无声。

“好汉子。”容楚道,“全尸,在城外择地安葬。”

“是。”

日光更亮烈了些,他低头看看怀中太史阑,再看看城上泥塑木雕的人们,缓缓替她盖上披风,仰头看。

就那么一抬头,城上城下,砰然巨响。

城门前接应的士兵跪下,城门后欢呼着准备迎接援军的百姓跪下,城头上拼死守城jīng疲力尽的军人,跪下。

花寻欢双手捂脸,热泪滚滚从指fèng中流泻,她一声声呼喊,“天哪……天哪……天哪……”

沈梅花背转脸,很重地在擤鼻涕,力道之大,似要把自己的鼻子拧断。

伤势未愈的史小翠热泪盈眶,挣扎着要杨成扶起,探头对城下看。

龙朝躲砸蹀垛后探头探脑,眼神欣喜,尤其注意到没看到李扶舟身影,一副松了口气模样。

苏亚背着手,望着天,一动不动,眼眶边缘,泛着深红,嘴角却是一抹欣慰又得意的笑。

陈暮望着她那抹得意的笑,已经呆了。

熊小佳靠在萧大qiáng单薄的胸膛,玩着他的衣领,喃喃道:“大qiáng,我又相信爱了……”

“小佳。”萧大qiáng深qíng地搂住他的腰,“我们会比他们更深qíng……”

杨成已经傻住了。

他立在城头,浑身僵木不知道任何感觉,脑海里此刻并不是质疑容楚的话,而是一遍遍反复回想太史阑落城前后的一幕。

忽然的发疯……失去常xing的践踏她护卫的百姓……对小翠下手……激他发狂……背靠的城墙……他的方位……史小翠的方位……花寻欢的方位……太史阑一步不离的位置……

他忽然浑身一颤,如被电流穿过!

果然一切都在计算中。

因为,在整个事件中,一切都合qíng合理,唯独有一件事不合理!

那就是,太史阑的位置!

那么激烈的纷争,那么混乱的殴打,一个“疯了”的人,竟然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截被震塌的城墙!

她拿命演出,如此真实,他们不知真相,本色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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