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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309)+番外

不过一切的光辉尚未抵达,最起码在此刻,众人像落汤jī,而太史阑像条死狗。

太史阑被从崖边拖了回来,冻得浑身僵硬,人却已经没了意识——本来就生病,一路奔波指挥作战昼夜颠倒,病人哪里能好好休息,再身先士卒冲锋在前,铁打的人都吃不住。

苏亚含着泪用冰雪给她搓手脚,学生们就地辛苦地点火赶紧给她熬药,一边庆幸李扶舟送的药好一边又恨他送药——如果不是他的药好,现在太史阑还躺在人家背上根本起不来,哪里能这么不要命地扑上来?

景泰蓝倒不哭不叫,学着苏亚,搓着小手,默默给太史阑暖手脚,小小的孩子越来越觉得,跟着麻麻,学得最深的,不是什么治国理念,不是怎么辨认忠jian,而是坚qiáng。

第293章 谁想杀我的女人(2)

深入骨髓的无畏和坚qiáng。

在麻麻身边越久,不用麻麻说,他也越来越觉得,哭泣和无助,是可耻的。

完了他就默默守在太史阑身边,自己也不要吃不要喝,坚决不给任何人添乱——大家很累了,cao心麻麻就够了,景泰蓝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赵十三抱着膀子看着他家小祖宗,心里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哀,或者该为这天下百姓欢喜,可他竟然高兴不起来。

孩子一旦过早懂事,总让成年人心疼。

灌了药之后太史阑气色好了些,不过还是迷迷糊糊的,喝药的时候她忽然抓住苏亚的手,问:“赢了吗……”

“赢了。”学生们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答,个个鼻头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太史阑紧绷的身子松了松,吐出一口长气。

“你何必……”苏亚只反反复复说这一句。

“不能输啊……”太史阑神智不太清楚,眼睛虚虚地眯着,人比平时放松,唇角一抹疲倦的微笑,“……赢了一路,在最后一战输了……士气尽泄……功亏一篑……何况……我答应带他们去云合……不能少……”

苏亚半跪在她身边,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学生们垂下头,闭上眼睛。

这话,清醒时太史阑绝不会当众说,所以此刻听见,学生们无由震动。

一直以来太史阑刚硬qiáng大,渐渐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可是领导者自有领导者的悲哀,因为不得不qiáng大决断,便往往会被下属认为心xing冷漠。当世人只能看见qiáng者的光辉时,便会忽略她的柔软和细腻。

然而此刻他们听见。

知道她的苦心,和一视同仁的爱护。

“我说……”忽然有学生低低道,“我忽然觉得,二五营存在不存在,真的不那么重要了,二五营给我们的,还不如一个太史阑给的多。如果有一天,要我在二五营和太史阑之间选择,我想,我会跟随她。”

“没有太史阑,二五营确实已经不存在了,还拘泥这个gān嘛。”另一个学生道,“她就是下山后举个旗子写太史营,我也会毫不犹豫站在这旗子后的。”

“能兼顾是最好的。”有人道,“太史阑做这么多,也是希望我们二五营能抬起头来做人。”

“大比结束后我倒不想回二五营了,回去后以我的出身也不过是个小兵。”有人道,“如果她要我,我就跟她。”

这一回倒是大多人点头。

太史阑在自己滚热的梦境中挣扎,不知道有的人已经做了决定。

因为时辰来不及,虽然疲惫,所有人还是只休息了一下便上路了,他们穿上了五越俘虏的鞋子,把那些家伙用绳子栓着在前头带路。

苏亚沈梅花等女学生轮流背着太史阑赶路,有五越士兵带路,后头的路好走了些,但是每个人都很累,行进得并不快,爬到山顶时,正好看见一轮红日跃出天际。

高山顶上薄雪晶冰,被日光she得光华万丈,众人眯着眼睛,看天际烂漫虹霓,刹那间铺满碧蓝如水晶的天空,看脚下万顷疆土,一个青灰色的城池在视野中巍然屹立,忽然都觉得心胸开阔,似看见其后浩渺征程,万千美景。

人人浴一身金光,觉得自己身在高处,灿然如神,然而偶一转头看看同伴,都咧嘴哑然失笑。

一个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衣服破烂,满身灰土,叫花子似的。

叫花子们豪qíng万丈地迎着日光下山,在天完全亮了的时候,赶到了云合城城门前。

这群队伍排队进城时很惹人注目——因为需要提前翻山赶路,为大比准备的旗帜服装还在后头车里绕路,此刻的众人,看上去就是一大队破衣烂衫但神qíng兴奋的叫花子。大家身上凝结着灰尘和汗垢,有的人身上还有血迹,所经之处,人人捂鼻躲避。

“咦,”有人疑惑地道,“丐帮最近也开大会了?还是附近仙林城遭了啥祸患,花子们都搬家过来了?”

还有人诧然看着队伍后头,被绳子捆绑成一串的五越人,疑疑惑惑地道:“怎么瞧着像越人呀?有点像中越……”

“中越离咱这里远,瞧那矮个子,明明是北越!”

“瞎说,那边也有个子高的,我看像南越!”

极东行省的百姓,对五越人比西凌行省了解,二五营这个队伍立即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很多人站在路边指指点点。

这个奇怪的队伍也引起了守城兵丁的注意,当先拦住了背着太史阑的沈梅花,“喂,路引,路证!”

南齐的路引,是百姓离开自己居住地,前往另一个城池的许可证;而路证,则是当某城池开放举办某种活动时,其他城的官府给前往参加的人颁发的临时证明。

二五营持的当然是后一种,会记录首领,人数,出发日期,目的地,所经之地官府盖章,也是一种行踪监控。

“有。”沈梅花笑眯眯地答,转头看苏亚。

苏亚转头看赵十三。

赵十三转头看于定。

于定转头看雷元。

雷元……雷元四面望望,无人可看。

“你们都瞧着我做啥。”雷元摊手,诧然道,“路证又不会在我这!”

众人“哦——”地一声,尾音长长,瞬间恍然大悟,再看苏亚。

苏亚直着眼睛道:“我帮大人换衣洗漱,没瞧见路证啊,大人也没有给我。”

众人又“啊……”了一声,心想完了,生活上很不上心的太史大人,一定顺手把路证扔在后头的车里了。

“喂。”忽然有个童音,呜呜噜噜地道,“啥路证啊……是这个吗?”

众人一回头,在一边啃饼子的景泰蓝,正举起他小爪子里一张纸。

那张纸用来包苏饼,皱皱巴巴不说,还沾满油腻和碎屑,以及糕点的各种颜色浸染,一大块不知道是红颜料还是鸭蛋huáng的红色东西,正正地覆盖在“路证”两个大字上。

众人:“……”

守城士兵,“……”

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仰着脸,举着那惨不忍睹的路证,一脸“我立了功”的灿烂微笑。

他确实立了功,这路证确实是被太史阑顺手忘在了大车里,他瞧见便拿了出来揣在怀里,想要等麻麻需要路证时再拿出来得瑟,顺便敲诈点好处,结果刚才他太饿了,赵十三在路边给他买了蛋饼先吃着,他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垫着……然后就这样了。

沈梅花讪笑着奉上路证,领头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用手指拈着,瞟了一眼。

路证被油污得一塌糊涂,已经模糊了字迹,首先太史阑的名字被蛋泥给挡了,其次所经官府的证明被撕掉一角,能看清的只有这支队伍的名字和人数。

“二五营,三百七十。”那头目先是咕哝一声,道,“名字有点耳熟呀。”随即一挥手,“数数人数。”

众人一听要糟,这里面还有三百多俘虏呢,怎么对得上?

“军爷我们这里是……”苏亚上前一步要解释,那士兵瞪她一眼,粗声大气地道,“噤声!我们办事,不许cha嘴!”

“王队正!”几个士兵跑过来,“六百七十八人!”

“多了这么多!”那队长瞪大眼。

“而且那些人不对,”一个士兵悄悄附在这队长耳边,“看样子是五越人,而且,好像五越都有!”

“怎么会!”那队正又吃了一惊,“五越早已分裂了!偶尔一两个不同族的越人在一起有可能,这几百号人五越人都有,咱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你这是要告诉我五越已经悄悄合并了吗!胡扯!”

“是真的!”那士兵也一脸紧张,“队正,这是大事!大事!这支队伍有问题!您听过三十年前那个战例没?五越混在百姓队伍中,挟持当地百姓叫开了城门,占领城池。今天……不会旧事重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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