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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320)+番外

折威军城内分营早早得了消息,派出士兵严守营门,刀枪齐备弓箭上弦,摆出一副你敢闹事我就敢杀人的架势。

但二五营的学生,在折威军分营门口十丈之外停住,那里正好是管辖的临界点,虽然是到达分营的必经之道,但分营却管不着。学生们在那里搭建临时灵堂,又雇了几个妇人,来哭唱huáng莺莺生平。

这些妇人是专职哭唱手,抑扬顿挫一唱三叹,满肚子词儿翻来覆去唱三天也不带重样儿,把huáng莺莺的生平和死因,哭了个淋漓尽致,唱了个肝肠寸断,围观百姓抵受不住都在默默抹眼泪,顺带痛骂折威军。

折威军城内分营,也是顺带管云合城及其周围市县的军事防务事务的,日常车水马龙,不断有各处官员前来办事拜会,也时常会有军纪监察大员微服私访,这样灵堂一摆,当街哭唱,满城百姓唏嘘骂人,折威营顿时脸面无光。

一开始他们派人出来驱赶,学生们表示,绝不敢为难折威军,也不是要向折威军索取赔偿,只是昨夜梦见huáng莺莺托梦,表示这城中有一处风水宝地,希望能葬在那里。死者为大,死者的心愿可不能不管,遂按照她托梦的方向抬棺寻找,到了这里棺材忽然沉重,引棺的人说应该就是这附近,所以只能停下,再请风水先生详细寻找,请军爷见谅,找到就走开云云。

第303章 不清净的容楚(4)

折威军负责jiāo涉的人气歪了鼻子——这叫什么话?先别说抬棺绕着折威军军营找风水宝地,是让折威军在全城和来往官员面前被围观,就算找到了那所谓“风水宝地”,那必然是在军营附近吧?那岂不是一个巴掌永远煽在折威军脸上?

可是要说不给,第一人家没在你门口,第二人家没闹事,第三人家也没说一定要葬在你军营附近,只说在找。处处扣紧了“死者意愿”,声声在说“不劳烦军爷关心,我们找到就走”,还要怎么发作?

可是什么时候能找到?唢呐声chuī得,议事厅里谈军务的大人们个个探头探脑。

折威军上下,都觉得被恶心着了!

被恶心着的折威军很愤怒,觉得他们昨天临街丢脸,没去找二五营麻烦已经是他们大度,二五营居然敢爬头上脸,闹到门口了!

折威军的士兵们万分希望二五营能够傻一点,比如说话过了界啊,比如跨过那条街到军营门口啊,比如煽动百姓闹事啊,可是眼睛都望黑了,也没能等到这样的机会。

好容易挨到天黑,百姓们回家做晚饭睡觉去了,人渐渐少了,折威军上下暗暗窃喜——看你煽动人群?没人了就得任我宰割!

天黑透了,没人了,唱词的妇人也回家了,学生们坐在棚子里打瞌睡,火盆里yīnyīn地燃着纸钱,风chuī过一掀一掀,像鬼眼。

折威军的士兵准备出动,任务都分派好了。一部分赶人,一部分封锁道路不许路人靠近,一部分把女人打晕,把男人捆了,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车,赶车人选军中最好的能手,选最好的马,一夜狂奔千里,把这群混账送到极东之北绵延数千里的密林里去,叫他们一辈子出不来!

送走男人留下女人,是为了留下借口,人全部失踪,折威军必然会被怀疑,但部分失踪——谁知道怎么回事?也许你们分赃内讧?

折威军之前也不是没碰见过难缠的刺头,都是这样处理,效果很好,一些送走的人,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计划是妥妥的,人手是足足的,耐心是够够的——二五营是不配合的。

就在天黑透折威军准备动手的时候,呼啦啦来了一大批人,一部分是二五营学生,来“换人守夜”,这回全是男子,都是最qiáng壮的那一批;还有一部分则是江湖艺人,唱戏的杂耍的做小吃的都有。做小吃的掌炉开伙下馄饨做宵夜,杂耍的清空场地玩空竹,唱戏的摆开台子,一个小花旦上前幽幽咽咽唱《恨平生》《小寡妇上坟》。

一时热闹得不堪。

云合城此地平常没有夜市,逢年过节才有。唱戏之类除了大户人家庆寿,在府里邀请班子开唱之外,一般只有戏园子里能看,但花费不低,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消费得起,而南齐丧葬之事,是没有这些唱戏哭丧之类的活动的。

此地百姓长夜枯寂,正愁没个打发,附近的居民听说有免费戏看,都扶老携幼带了凳子浩浩dàngdàng奔来抢前排座位,二五营学生有钱,请的是城中一流戏班子,存心要给一辈子苦命的huáng莺莺办个热闹,这下整个城东的百姓都几乎被惊动,整条街人塞得满满。

也就是从这一夜开始,南齐的丧葬出现了“夜戏”这一悼念方式,范围渐渐从北方蔓延到南方,最后全国风行。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个风俗的形成,最初的起源,只是太史阑想要戏耍地头蛇……

这一唱便是一夜,人多如集市,吵闹声喧嚣声欢呼声唱戏声远远传到军营,将那群等着gān坏事的家伙憋得眼冒蓝光。

这一夜最终白等,等二五营结束唱戏,天也亮了,士兵们疲惫不堪,还得出cao。

这一闹一天一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全城人人知道也罢了,还远远传出周围市县,无数人赶来看热闹,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在城外驻扎的主营就来人了。

那位参将yīn沉着脸,隔街看了半天灵堂,听了半天唱词,一拂袖进了军营,当即宣布了大帅的命令,着令周营副撤去军职,jiāo由军务都督府查办,该营营正降为营副,另调主营将领前来担任营正。并在当天傍晚约见二五营主事学生,表示愿意承担huáng莺莺身后事以及给予一定赔偿。条件是huáng莺莺必须迅速入葬。

学生请示太史阑,太史阑态度很gān脆,“行。撤!”

太史阑不让学生闹,却又让事态极度扩大,要的就是占足理之后,再把整个qíng况亮在光天化日下。

二五营昨日已经得罪了折威军,之后在城中还有半个月的停留,这半个月内,折威军这地头蛇如果背后搞什么暗手,二五营难免吃亏。如今将矛盾和内qíng都晒出来,等于告诉所有人,如果二五营出事,就是折威军下手。

太史阑打听过,折威军在云合城内守卫的这个营,也是三年一换,如今正到军队内部轮换的关头。以huáng莺莺事件,促使折威军换掉和二五营结仇的军官,多少日后也会安稳些。

受处罚调离的军官,是不能再回到云合城的。

当日将huáng莺莺火化,由昌明寺为她做三天法事,等二五营学生回去后归葬。折威军赔偿的银子,太史阑听说huáng莺莺还有幼弟跟随她那酗酒的父亲过活,便命等回去将那孩子接出来,这银子用来培养他,至于那个喝酒卖女的老爹,让他去喝死吧。

葬礼时,容楚亲临,连带云合城所有官员显贵都上门吊唁,丧事办得极其风光,以至于当场有官员表示,像huáng莺莺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子,能有这样的死后哀荣,死也值了。说这话的官员当即被太史阑命人请了出去。

当时,勉qiáng支持着参加丧礼的太史阑,一身素衣,眉目也清朗清素,她一句话掷地有声,令在场所有显贵动容。

“无论怎样风光的丧礼,无论吊客如何煊赫,都不会让死亡变得值得。”她道,“人命不分贵贱,死亡天下同重。”

她问那位官员,“我请皇帝在你死后吊唁,给你极尽哀荣,你愿不愿意现在去死一死?”

满堂震惊,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她连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

皇帝大人坐在一边点着大脑袋,表示很愿意配合。

“人命不分贵贱,死亡天下同重。”这句话当日便风靡云合城,百姓们很多人找借口去昌明寺上香,希望能邂逅一下这位为下属铁骨铮铮斗折威的女大人,导致昌明寺香火瞬间鼎盛三倍,险些累坏方丈。

这事件也算告一段落,太史阑的处理方式,令二五营学生痛快又敬佩。既出了气,也免了结仇太多招致太多祸患。虽然太史阑对丧礼上那位官员的话不以为然,但二五营很多学生确也是这么想的——一个领导者心地为人如何,只要看她待人如何,为一个都不算熟悉的huáng莺莺,太史阑都能做到如此,又怎么会薄待他人?为这样的主子便死又何妨?她不会让你身后凄凉,亲人彷徨,鲜血白流。

太史阑并没有多想,她只是天生不喜欢qiáng权和等级,不喜欢底层人的鲜血孤独地流在长街,那会让她想起很多年前,那座冰冷城市天桥下,寂寞躺着的她的母亲。

正因为不想那么多,所以更加真诚纯粹,人其实是很敏感的动物,真心还是做戏,感觉得出。

所以太史阑发觉这几天学生们对她更亲热也更恭敬,透着股难言的贴心感,二五营,在她身边,越来越像她的人。

两天过后,排位赛终于开始!

来自各行省选拔出的优秀队伍十三支,将举行十天的比试,选出两支队伍,和东堂的两支队伍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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