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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674)+番外

纸条最后辗转到他手里,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容当当的字迹,叮叮当当时常和两边通信,对孩子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之后在江浙行省,渭水县一个县令提供的一条线索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说是刚抓获的一个江湖蟊贼,就是因为向一对四五岁的孩子下手,然后莫名其妙赤身被捆于客栈。这对孩子的形貌,很像叮叮当当。

再之后,离渭水县一两天行程的九溪镇,有人曾经看见一对孩子上了一辆官家的车,那车队是往丽京方向去的。

之后便再无消息,没线索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但容楚认为是好事。据说线索提供,那车队建制应该属于高官阶层,那样的队伍,是不太可能再遇上什么危险的。

一路线索到此处明朗,两个小混蛋有惊无险,最后选择了最安全的方式。近期应该就能到丽京。

容楚今天下朝后又耽搁了一会儿,去吏部查了查近期到京的所有在职述职以及调职官员,顺便去了下京城驿路司,查了查近期进入丽京城的,府尹以上的官员家属。

名单现在就在他手中,他打算等下让文九去挨家拜访一下。

“老爷子和老夫人呢?”他总觉得王六神qíng有些奇怪,像受了打击,忍不住多问一句。

“老爷子去后院练武场了,老夫人在静修,说了您不必去请安了。”

容楚点点头,进门,绕过照壁,前院大管家带着花园的老苍头经过,看见他便行礼,笑道:“老苍头家里最近有些事,孙子无人照顾,请主子恩典,把孩子带进来住上几天。”

容楚点点头,心中有事也没多说。从前院到后院自然要经过花园,他以前都是匆匆过,今天却心中一动,稍稍停了一停。

刚一停,一条小身影斜刺里窜过来,正撞在他身上,小手一扬,手中一个小花锄顺势扬起,眼看就要勾到他袍子,挂他一个花裤裆。

耳边响起孩子的惊声尖叫,那小手手忙脚乱,小锄头上上下下,危危险险。

容楚手一伸,手指点在花锄的锄柄,锄头一顿,容楚顺手一抄,花锄已经到了他掌心,另一只手随随便便一挽,挽住了慌乱中似乎要撞上他肚子的孩子。

三个动作行云流水,孩子的眼角,只捕捉到雪白的手指如月光一闪,锄头就离了手,人也被扶直,面前的袍子齐齐整整,gāngān净净,连花锄上的泥巴都没沾到半分。

一个声音似和煦也似遥远地响在耳边,“哪来的淘气孩子?”

声音微微低沉,十分悦耳。

孩子抬起头来。

容楚一怔。

面前是一张小小的脸,四五岁的年纪,肌肤微黑却细腻光润,一双细长的眼睛,弧度极其漂亮,是少见的凤眸,不过此刻小脸上左一块右一块泥巴,容貌不大辨得清楚。

虽然看不清楚这脏猴子的脸,容楚却觉得亲切,摸了摸孩子的头发,道:“你是老苍头家的孙子?”

孩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两人眼神对视,各自看见眸子里的对方。

清亮炯彻,纤毫毕现。

容楚的眼眸,忽然眯了眯。

那孩子眼眸竟也同时眯了眯,仿佛终于自惊慌中惊醒,连忙退后一步,结结巴巴地道:“见……见过大爷……”

容楚微微一笑,看他一眼,孩子低着头,脚尖擦着地面,很局促很紧张的模样。

容楚看样子要走,孩子抬头看看,有点失望又有点舒心地吁一口长气。

爹爹认不出来,就会不好意思,麻麻说,人一旦不好意思,就不会再好意思惩罚别人……

容当当同学,对于爷爷奶奶护身符依旧不放心,亲自上阵,想求一个安稳。

他很用心地做了伪装,又请爷爷帮忙串通了好些人,可此刻当爹爹真的当面不识的时候,他忽然又觉得有一点点失落。

一口气刚刚舒出来,正转身的容楚,忽然回头。

这一回头,容当当来不及掩饰脸上表qíng,全部看在容楚眼底。

容楚不过一笑,走回来,坐在花廊栏杆上,顺手把他抱起,坐在自己身边,问他:“你怎么叫我大爷?”

容当当坐在容楚身边,两人相隔半尺距离,这是他最能接受的距离,他显得很安心,两条小短腿挂下去,踢着脚尖的花枝。

第634章 父子斗(4)

身侧就是爹爹,高大,好看,和李叔叔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一般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他身上的味道也好闻,说不出是什么香味,却让他想起山上兰花馆里姑姑培育的兰花,高高远远地生在月亮崖上,却又有近在咫尺的亲切的香。

他的小心脏似乎在这样的香气里软下去,却又急急地跳了起来。

“爷爷说……遇见人都要叫大爷……”他胡诌着台词,眼睛瞄着容楚搁在亭栏上的手,爹爹的手真好看,真大,刚才那么一点一拽一拖也真有力气,他什么时候能像爹爹那样?

“老苍头的孙子,有这么聪明。”容楚转头对他笑,容当当晕了一晕,不确定爹爹这句话是疑问还是夸奖,只觉得爹爹笑得也好看,还神秘,像这一刻忽然掩到亭子背后的风。

“你什么时候到丽京的?”容楚忽然问他。

“今天……”容当当答了之后才一愣,不过他也不确定,老苍头的孙子,到底在不在丽京。

他又开始紧张,偷偷瞄容楚的手,容楚的手很自然地搁着,指节微微弹动,似乎在敲打着什么旋律。

“丽京好玩吗?容府好玩吗?”容楚又问。

容当当觉得有点晕,不明白爹爹为什么问这些,似乎很平常,但他又感觉似乎不该这么平常,他的小脑袋瓜转来转去,转不出结果,反有些糊涂,什么花样都使不上,只好老老实实回答:“丽京我还没来得及玩,容府……很好看。”

“见过老太爷和老夫人了吗?”容楚笑,摸摸他的头,“他们喜不喜欢你?”

容当当抠着手指头,心虚地道:“喜欢……”

“喜欢就在这里多呆一阵子。”容楚和蔼地道,“府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容当当哦了一声,心中更加失落,他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张面孔,爹爹和姑姑她们说的一样,年轻,好看,周身有种他描述不出来,但是极为向往的感觉;但爹爹又和姑姑她们说的不一样,姑姑她们说爹爹看似亲切实则高贵,并不喜欢和人多接近,但现在的爹爹,对一个花匠的孙子也这么好……他……他对别的小孩都这么好?

容当当的小心眼里,满满的都是酸味,他不知道这是啥感觉,以前在山上,他众星捧月,和姐姐永远都是众人中心,没有过这样的感触。现在只觉得不舒服,心里堵堵的,三分欢喜,七分担忧。

男孩子对于父亲都有天生仰慕,容当当的仰慕里,又多了点好奇和考校之心,想知道父亲是不是真的如阿姨他们说的智慧如神,可现在他已经忘记考校的事,开始自己吃起自己的醋。

他不喜欢爹爹对着“别人”笑,陪着“别人”一起,爹爹现在不是应该满地乱转找失踪的叮叮当当吗?为什么还能坐在一起和花匠的孙子说话呢?他……他不在意叮叮当当吗?

容当当抠了半天手指头,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困惑,期期艾艾地问:“你……你对小孩都这么好吗?”

容楚转头,看了看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温软。

这张一塌糊涂的小脸真可爱……

不过这看似坚qiáng,实则细腻敏感的xing子,也真不知道像谁。

“我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他给容当当整理乱了的头发,“看到你我就想到他。”

容当当的小脸立即亮了起来,“你……你很想他吗?”

“很想。”容楚叹息,“可是他失踪了,我已经找了他一个多月。”

容当当仰着脸,捕捉到父亲眼底淡淡忧虑,此刻他才注意到,爹爹的脸色有点憔悴,眼下有淡淡青黑,很有点疲劳的样子。

容当当小得可怜的那一咪咪愧疚心立即泛滥了。

“他……他……”从不口吃的小子开始口吃,犹豫着要不要立即投降,投降了爹爹会抱起他还是打他?他吃不准。

容当当自小善于察言观色,大人会给他什么态度,他能感觉出八九不离十,可是面对爹爹,他一点把握也没有,面前男人笑得清淡又莫测高深,他抓握不到一点他的真实qíng绪。

“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容楚眯着眼睛,悠悠地道,“他在襁褓之中时,我最喜欢他,时常抱着他到处走,他爱对我笑,一看见我就拉住我的手指不肯放,他娘说这个儿子和我最亲……”

远在静海的太史阑忽然连打三个喷嚏,抓了块手绢一边擦鼻涕一边看天,“变天了?还是哪个家伙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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