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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705)+番外

乔雨润抚着茶盏的手一紧。

半晌她笑了笑,“原来夫人连我那点小心事都知道。”

“否则我明知你和他有jiāoqíng,还敢当面来劝你反水?”女子笑得意味深长,“卖了我,你并无好处,首先钱和粮你都没了,李扶舟在打仗,要支付庞大的军费,没有余力来支持你,另外,李扶舟不会因此感谢你,就算感谢你,他也不会是你的;但卖了他,他从此就是你的,韦雅算什么东西?也配窃据武帝夫人之位?”

她笑得从容——如果换成别人,她不敢这么大胆地做这笔生意,但是乔雨润……乔雨润会答应的。

这样的女子,心xing坚硬、残忍、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爱上一个人,砍断他的腿把他终身捆在身边的事,她做得出。

乔雨润的眸子,在听见韦雅名字时,沉了沉。

她出了一会神,轻轻放下茶盏,笑道:“好。”

次日,五越大营接到了乔雨润的飞箭传帖,求见李扶舟。

半日之后,她收到回信,李扶舟约她营中相见。

乔雨润很坦然地去赴约,身后只带了三四个人,经过了五越士兵的盘查,直入大营。

五越联军虽然号称联军,不过中越来人极少,还是以其余四族为主力。谁都知道,中越在五越之中最qiáng,不是那么容易被收服。

中越人,大胆,桀骜,泼辣,锋利,一向敢于行常人不敢行之事,有时稍显得莽撞,但在群体中,这样的特xing很容易突出。

乔雨润掀开帐帘,忽然怔了怔。

对面,简朴的营帐正中,坐着红衣的李扶舟,手执手卷,低头细读。

日光遍洒帐篷,淡金光芒下红衣微微闪耀赤光,如巨大血莲盛开的花叶,袖口露出的手腕越发白如霜雪,骨节jīng美而清瘦,指尖修长。脸色也是那种打磨过的温润的玉色,在日光中莹润着,从她的角度,只看见高挺的鼻子下,唇色和衣色呼应,艳到惊心。

还是那张脸,气韵感觉却判若两人,依稀蓝衣青年温和chūn阳笑颜犹在,转眼就换了血色里艳而肃杀曼殊沙华。

乔雨润似有震动——她未曾见过这样的他。

随即她便自如步入,笑道:“李先生一别久矣。”

李扶舟抬起头来,对她浅浅一笑。

帐篷里没有别人,乔雨润也将自己带来的人留在帐篷外,一群李家武军虎视眈眈地盯着。

几个留在帐外的人,衣着平常,只是袖子分外宽大些,北地九十月天气已经很冷,他们将双手抄在袖子里,越发显得无害。李家武军瞧着,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渐渐便转移了注意力。

没有人知道,宽大的袖子里,一双双手在慢慢抽出一竿笛子一样的东西,上面也似笛子一样有着一些孔,却错落分开,那东西的两端,似乎还有什么活塞,那些手指,慢慢地将活塞压进去,空气在“笛子”内部,经过不同孔dòng受到不同挤压,便发出频率不一的噗噗之声,听起来像一首古怪的调子。

当然,这些调子并没有什么声音,就算有一点声音,也早已被嘈杂的军营里的各种声响淹没。

随着“调子”的奏响,他们的袍脚似乎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有什么极小的东西爬了出来,顺着帐篷底下的fèng隙,缓缓地爬进帐篷。

五越向来擅虫shòu蛊以及各种异术,所以五越的军营对此也有准备,李扶舟帐外,有一圈墨绿色的糙,比其余糙颜色深一些,在糙的内圈,却是寸糙不生——那里已经绕帐篷,浇过一圈特制的药水。

这两层防护,已经足够令五越大部分的毒物无法进入,四面弥漫着一种铁锈般的气息,人闻着没什么感觉,却是蛇虫的天敌。

不过此刻,那糙簌簌动了动,并没见什么东西死在里面,随即,帐篷四面八方都动了动,帐篷底下,起了一点ròu眼难见的波纹。

几个人长舒了口气。

进去了。

那许多中,只要有一只能令李扶舟中招,今天就成功了。

如果很多只一起上,估计等下众人掀帘,看见的就是一具骨架。

几人嘴角浮现冷冷笑意。

第663章 身世(1)

什么承诺,什么只伤不杀,都是狗屁。中越人做事只看结果,不管天地鬼神。

帐篷里,乔雨润和李扶舟的商谈,已经到了尾声。

“就是这样,”乔雨润信心十足地盯着李扶舟,认为她的计划一定可以打动他,“你我分则两害,合则两利。这等关系你我,乃至国运将来的大事,我想家主一定会懂我心意。”

李扶舟还是那沉静神qíng,手轻轻搁在膝上,墨蓝色的书卷横放膝头,纸张洁白,却不抵他手指如玉。

乔雨润无法看出他任何一点qíng绪。

“乔姑娘的合作提议,我听着甚好。”半晌他浅浅一笑,“不过如今我们五越内部,对于你我两军联合,还未形成共识。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他已经又拿起了书,做出要看的模样。

乔雨润盯着他,抿了抿嘴——换成以前那个谦谦君子的李扶舟,不会在客人还未请辞的时候,就做出这么冷漠的姿态的。

他终究,还是变了。

李扶舟手拿着书,抬眼看向她,乔雨润迎着他的目光,并不动身,忽然道:“最近雨水真多,这地上虽然铺了毡毯,也总感觉yīn湿yīn湿的。”

李扶舟将手中书缓缓放下,并没有低眼去看毡毯,反而看了看她。

乔雨润这回倒不接他目光了,若无其事去看自己手指。

半晌,李扶舟笑了笑,缓声道:“我忽然觉得,你我确实有合作的理由。”

“我想也是。”乔雨润轻声道,“昭阳城的时候你便救过我,如今又有什么理由不理会我呢?”

李扶舟沉默,随即缓缓站起。

他一起身,血红的长袍顿时如血河蔓延,随即袍摆底部,忽然发出了哧哧的声音,深红的锦缎面上微微起了褶皱,转瞬不见。

他并没有看自己的袍子,忽然一抬手。

几道乌光从他雪白的指尖she出,“嗤嗤”数声,光线忽然一亮,牛皮帐篷乍破,乌光刺出,随即帐外响起惨呼。

尖利的惨呼,连同大片的阳光和大片的鲜血,同时自裂开的帐篷fèng隙里泼进来,刚才还yīn暗迷离的帐篷内部,忽然充满了迷幻的光芒和腥膻的血气。

乔雨润坐着,一动也不动。

几个守在帐篷外的中越刺客倒下——他们全心催动自己的杀手,双手都拢在大袖中,李扶舟出手又太突然,他们根本没听出帐篷里有任何异常动静,杀机便到了头顶。

他们甚至没能来得及抽出手,栽落的姿态僵硬而古怪。

大批的李家武军冲了过来,领头的人声音惊怒,“中越!这是中越族长一族才会的音控驭虫之术!”

李扶舟听着,并没有什么表qíng变化,只道:“在附近搜索。”

“是。”

乔雨润也没什么表qíng——中越那位小妾当家的夫人,正在附近等消息。至于她能否逃过李家搜索,她不关心。

“我忽然想知道,乔指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李扶舟转向她。

乔雨润眨眨眼,“哦?难道我不是一开始就忠于李家主您吗?”

李扶舟望定她,温和地笑了笑,不知为何,乔雨润觉得这笑容依旧是讽刺的。

“不。”他道,“你没有。”

乔雨润沉默。

温和宽容李扶舟,骨子里犀利如故。确实从来是她了解的那个他。

她原本真的是和中越一个打算,她真的很想得到他,哪怕用一种qiáng迫的方式。

然而要怎么告诉他,她掀帘而入时,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的震动?

要怎么告诉他,看见那一袭红衣,她忽然明白,一个人要推翻自己的一切所爱,会有多么无奈和沉重?像历经时光打磨的名砚,光泽质朴,温润如玉,然而抵达那样的境界,之前要经过多少战火磋磨,人间颠覆。

他曾喜爱质朴的蓝,然而如今他穿妖艳的红。

他曾厌恶战争,自挽裳死后他不再涉足战场,然而如今他是一军主帅。

他曾爱过一个人,然而最终他举起反旗,将和她大军对决。

乔雨润憎恶这些,却终于明白——这个人已经失去很多,他只是在做他要做的事,如果将这最后一个机会都剥夺,他会失去生的兴趣。

她得到他的时候,也将是她永远失去他的时候,哪怕她穷尽手段,也不能挽留。

是捆他一刻看他死,是放开手留他活?她在看见他那一色灼灼红衣时,便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这是善吗?她不知道,一生里唯一一次,对错她不知。

或许下一刻,李扶舟会杀她,事到临头她会不会后悔,她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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