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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719)+番外

容楚虽然待她向来体贴温柔,骨子里却也是骄傲的人,相识这么多年,她这般发作还是第一次,他应该也有所明白,暂且离开了。

她坐着,眼神发直半晌,霍地躺下,将被子一扯,蒙头一盖。

太史阑这一夜没睡好。

迷迷糊糊总感觉到脚步声徘徊,听见他的呼吸,隐约似乎还夹杂着较重的咳嗽声,仔细去听却又没有。

大帅主帐一改往日夜深才熄灯的习惯,早早地熄了灯,众将领都心里有数怎么回事,人人蹑足行走,远远避开主帐。

花寻欢巡夜回来,正看见容楚负手站在他自己的帐外,注视着对面的零星灯火。

在战场上,太史阑和容楚是分开睡的,各自有自己的主帐。

花寻欢正想打招呼,眼神忽然一凝,她看见容楚腰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令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容楚忽然回身,道:“花将军。”

花寻欢只得将眼神从那东西上收回来,道:“郡王,我已经不是将军了。”

“你有过错,但已经立了更大的功劳,此战结束之后,会根据你的qíng形,再重新议定你的处置qíng况。”容楚温和地看着花寻欢。

花寻欢怔了怔,心中忽然一酸……在眼前这人睿智而dòng彻的眼神之前,没有什么事会被埋没。

她抵制了诱惑,狠心放弃了弟弟的治病希望,拒绝了二娘的蛊惑,成全了自己的气节和对太史阑的忠义。这样的事没法对人说,她也不打算对谁说。

只是这样,她就只能是一个“身负嫌疑,有负主帅,临阵脱逃,引发大战”的战争罪人。

她咬牙留在军营中,背负着众人的排斥怀疑的目光,做她的小兵。目的,也就是在无法解释的qíng形下,向所有人解释……我是忠诚的!我没有对不起谁!

便纵最后马革裹尸,埋骨沙场,换一场清白人间。

然而当有人真的知道,并且理解她,感谢她,她心中终得安慰。

“郡王。”她终于诚恳地道,“放心,今天的事会过去的。我了解大帅,她越对你使xing子,越丢不下你。”

容楚笑了笑,颔首,“我知道。”

随即他道:“我刚刚接到军报。中越首领谋刺五越联军主帅李扶舟,被发现。刺客三人当场被杀,中越琳夫人仓皇逃奔,据说可能现在在上阳山南麓一带。”

花寻欢眼睛一亮,容楚饶有深意地注视着她。

花寻欢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郡王。我可不可以暂时告假,离开军营。”

“可以。”容楚立即答,“不过,你会回来吗?”

“会的。”她坚定地答。

“去吧。”

天将亮的时候,花寻欢将一封信塞在太史阑帐篷下,背着一个小包袱,独自离开了大营。

她的背影长长地拖在北地经霜的地面,步伐却短而快捷。

天快亮的时候,太史阑起身,发现脸上两个大黑眼圈。

她匆匆洗漱,在帐篷底下看见那封信,匆匆打开。

“大帅。我是花寻欢。我去解决我的事qíng了。做得好,应该也能帮到你。相信我,于定做错的事,我不会来第二次。”

“又附:郡王的新佩,图案吉祥,随身佩戴极好。”

太史阑目光在第二行上扫了扫,将信纸收起。

鼓声又擂了起来,攻城战第二波。

虽然第一轮南齐没有攻下上阳城墙,但悬殊的死亡数字,还是让联军统帅们的脸色变了。

昨夜上阳行宫也灯火不熄,将领们议事到深夜,当他们走出行宫的时候,身影疲乏,眼神亦有淡淡不解。

但不解归不解,该执行的,就一丝不苟地被执行。

第二次天亮的时候,连宗政惠都赶上了城墙,注视着万军阵列的城下,她身后站着气喘吁吁的李秋容,李秋容今日身子似乎好了些,执意要跟着保护她。

城下景泰蓝一眼就看见了宗政惠,脸色立即变了。

这个他喊了多少年母后的女人,几乎毁了他一生,而就在不久前,因那虚假的血缘联系,他还一次次放过了她。

悔不当初。

太史阑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淡淡道:“陛下,不必急在一时。”

景泰蓝重重点头。

容楚在景泰蓝另一侧,眼光不住飞过来,太史阑目不斜视,脸色如铁。

她先前就注意到容楚佩上了上次她送他的古佩,只当没看见。

城下士兵看见一个凤冠红袍的女子出现,隐约也猜到她身份,都渐渐安静下来,仰头看看城墙之上,再看看皇帝,心里也为八岁的皇帝感到难过。

景泰蓝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在袖子下握紧了拳头。

太史阑冷冷打量宗政惠,她曾以为她和宗政惠,总该有一场生死对决,或者发生在金殿之上,或者发生在城下,然而数年之后,她携兵而来,军临城下,那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却已经不配做她的敌人。

第676章 大结局(5)

自作孽,不可活。

城头上,乔雨润俯视着城下,忽然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大步过来,抽出剑,架在了宗政惠的脖子上。

士兵哗然,太史阑眼睛一眯。

容楚却只盯着宗政惠背后,摇摇yù坠的李秋容,微微皱起眉头。

景泰蓝愤怒地冷哼一声,他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陛下,”乔雨润柔声道,“您亲自来接您的母后了吗?您看,她好好的呢。”

她指尖轻弹剑刃,铮然有声。城上城下,落针可闻。

“太后已经废为庶人。”景泰蓝大声道,“她叛国叛朕,自废于皇室,已经不是太后。朕既为万方之主,怎可践踏法纪。一介庶民,身怀重罪,朕凭什么救她?”

容楚将他的话远远传送开去,万军呼啸,声làng一波波冲上城头,“受死!受死!受死!”

“就算她是庶人,她依旧是您的母亲。”乔雨润笑容不改,“血脉牵系,生恩如海,母子亲qíng,刀剑难斩。陛下,您真的要在万军之前,致死您的母亲?从此后让南齐军民都知道,您是个绝qíng绝xing,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顾的独夫?”

景泰蓝小脸煞白,浑身颤抖……他知道会是这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那贱人的事qíng,不能公布于天下,那么她就永远顶着他“母后”的名头,永远可以拿“孝道”来压制他!

如何心甘?

城下鸦雀无声,乔雨润笑得得意,头顶的旗帜扑扑响动,拂得她鬓角发痒,她单手挟持人,又断了一臂,无法自己拂开,忽然便想起那日丽京城头,容楚给太史阑拂开脸上旗角。

如果,扶舟也能为自己卷起脸上旗帜……

心念一动,随即她眼角扫见一抹深红衣角,她心中一颤,半回头,就看见李扶舟如一抹红云,无声无息已经降临了城头,四面的五越联军将领,齐齐躬身。

李扶舟很少亲自上战阵,然而他此刻站在那里,五越将士恭谨万分,连季飞等人都下意识让出一步。

韦雅一身劲装,永远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

乔雨润望向他的眼光,不自觉地便带了期盼,然而瞬间她的身子便一僵。

李扶舟立在城头,眼神遥遥远远,穿过她,穿过宗政惠,落在城下的太史阑身上。

此时太史阑亦抬头。

四目相对。

一瞬间郁郁青chūn踏波来,载歌载舞,都是好年华。

好年华里chūn日暖阳新柳绿。

好年华里绿柳荫下少年chūn。

好年华里茵糙山坡包子酒。

好年华里并肩谈笑论前尘。

好年华里携手逃奔过鹿鸣,含笑相逢二五营,好年华里一路相护,历练风波,山林御敌,酒楼狂奔。

好年华里,是那小城屋脊上大而圆的月亮,是北严城下穿万军而来的身影,是青灰城墙上一朵花,堞垛后共食的一碗饭。

好年华里,有颤颤巍巍的吻,犹犹豫豫的指尖,最后一见暗黑大殿里,深红如血礼服尽头,他淡淡长长的呼吸。

一瞬间流年过,一霎那流年远。她人生里记载萌动和温qíng的第一次,心深处一角永不可替代的初初美好,今日终于被那一抹红影,悄然覆盖。

仿佛昨日还在北严城头共御西番,如今却已一个城上,一个城下,我等你死,你不让我活。

命运寒苦,从来如此。

城下太史阑的眼神,从往昔迅速奔回,依旧冷峻坚执,如见陌生人。

城上李扶舟的眼神,是浮光掠影,一霎千年,似落在她身上,又似结束在空茫。

乔雨润慢慢地扭过头,被那眼神烧得连血都冷了。

容楚依旧看着太史阑,眼神若有所思。

“陛下。”乔雨润声音更冷,剑锋往宗政惠脖子里又按了按,“您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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