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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94)+番外

太史阑走出七八步,听见那老者高呼,“乡亲们,此乃奇人!必是承上天意旨前来解救我等!不可再当作儿戏玩笑,速速携带家小,离开明安,上杨家坪!”

一阵静默后,身后轰然一声,杂沓的脚步声,终于慢慢从秧田里奔回。

太史阑仰头,吁出了一口长气。

百姓向来最有从众心理,最大的村子明安都抛下水田向外撤了,其余几个原本态度坚决的村子也开始动摇,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向外走,就在村民向外撤的过程中,围住近水围的堤坝,决口三处,只是都比较小,很快就被当地村民以沙袋堵住,但决口的发现,也开始让村民坚定的信心开始动摇,他们望望水面,也觉得,仿佛,今年的水位,确实比往年哪一年都高上许多。

太史阑站在地势较高处,看见百姓三三两两开始上山,皱眉道:“容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安排,一旦溃堤,如果水大,百姓的接应和食物火种,都必须要有人安排。”

“我回来时经过金刀会,会首听说这事,说会拨兄弟们来帮手。”苏亚道。

太史阑点点头,忽然眉头一皱。苏亚回头,便看见府尹带着同知、河泊所大使等人,到了杨家坪旁的堤坝上。

苏亚也皱眉,百姓好不容易开始迁移,他们过来做什么?再来个三言两语,那就前功尽弃。

不过张府尹倒没有说话,河泊所大使金正过来,冷笑道:“听说你已经说动了村人离村?行,由得你,但如果堤坝不溃,误了栽秧,还有这许多人扶老携幼上山有个什么闪失,以及相关花费,你打算怎么负责?”

“等到不溃再说。”太史阑注视滔滔河水,懒得看他。

“决口了!”忽然一声大叫,众人一惊,便看见杨家坪那边迅速围拢了一群人,众人奔过去一看,有两处裂开了尺许的裂口,这对堤坝来说不算大事,离溃堤还远得很,松一口气之余也不禁冷笑,金正道:“太史阑,这就是你说的溃堤?哗众取宠!妖言惑众!听说你刚才还假扮什么圣女蛊惑人心?你莫不真是什么邪教出身吧?”

第89章 有了老婆忘了娘(4)

太史阑却没说话,眉头微皱——火虎曾说,杨家坪这里地势最高,且是最后一道拦江坝,再湍急的水,经过前面一层层的缓冲,到了此处都应该平缓,是最没可能溃堤的地方,如今杨家坪这边都出现决口,万一火虎估计错误,杨家坪也不是安全的地方,那这几千百姓,岂不是一样要面临洪水之灾?

火虎毕竟没有亲临现场,苏亚也不是专业人士,报回去的数据,终究没有眼见分析来得确切,此事事关重大,怎么办?

她看看四周,北严府的大小官员,大概是想看她笑话,已经来了一半。偏偏没有带任何治河专家来,金正虽然懂水利,可现在他绝不会伸出援手。

“你们看着,我有事。”她对张秋随便一躬,也不等他回答,奔下堤坝,跳上自己的马。

“喂你gān什么去……喂我们在问话……你……没规矩的野人!”

“啪!”长鞭一甩,光影飞落,下一个瞬间,太史阑已经驰远。

一路奔回北严城,此时雨越下越大,太史阑在府衙门前停马,来不及系缰绳,直奔向后衙地牢。

火虎一听她说杨家坪堤坝也开始决口,惊得呼一下站起来。

“怎么可能?”他声音都变了,“怎么会这么严重?这下糟了,北严城外除了杨家坪地势高些,就没什么山可以任人逃生,最近的山在三十里外,扶老携幼根本过不去!”

“决口不重,未必有溃堤可能。”

“你不懂。”火虎烦躁地抓头发,“一旦三田明安等地溃堤,连带引起的震动会导致其余堤坝受损,杨家坪已经有了决口,到时候……”他忽然扑过来,抓住太史阑,“让我去!带人去堵,我去看看就知道哪里最薄弱,可以提前加固!”

太史阑望定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沉默一瞬。

然后她道:“好。”

“太史姑娘你说什么……”站在她身后的狱卒大惊,正要劝阻,太史阑头也不回一个肘拳。

“砰。”狱卒向后便倒。长流的鼻血喷溅在乌黑的栅栏上。

太史阑一把扯住他的腰,扯下了钥匙。

“劫狱!有人劫狱!”其余狱卒纷纷奔来,太史阑站定,回望他们。

“三田、明安、近水围、仙庵、仰义、八百桥、六都、兴隆台!”她道,“有没有你们的朋友、亲人?”

狱卒们站住。

“你们拦我,就是杀你们的亲人。”太史阑道,“火虎我带走,一切罪责我承担,谁拦我,我就开了火虎的镣铐。”

“谁拦我,我就杀谁!”火虎立即接口,大笑。

半个时辰后,大雨里水花飞溅,两骑狂飙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些壮汉,是太史阑在半路上遇到前来帮忙的金刀会的属下。

火虎一到堤坝下,就霍然变色,一个翻身下马,大呼:“兄弟们跟我来!”

太史阑湿淋淋地奔上杨家坪,按照火虎的指示,安排百姓在地势高处尽量往上攀登。

张秋等人在堤坝上,看见四处奔走,指挥汉子们堵沙袋搬土石的火虎,一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确实看清楚,不禁勃然大怒。

“太史阑!”张秋大喝,“你竟然私放牢中死囚重犯!”

“景泰蓝来了没有?”太史阑抓住苏亚,苏亚摇头,“三田村的人几乎都来了,就小映和景泰蓝,还有小映的娘没来,村长说,小映的娘犯了疯病,非说出门有鬼,死活不肯离开,小映孝顺也便不肯走,我正想着回去看看。”

“你留在这里,我去接景泰蓝。”太史阑两眼全是血丝,转身狂奔。

“太史阑!你太过分了!”张秋和金正在堤坝上咆哮,“本府在问你话!来人呀,给我抓回火虎,还有你,太史阑,你逃哪里去!太史阑!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金正怒不可遏地提了袍子,抢了堤坝下一匹马就去追太史阑,“太史阑,府尹大人有令,你已经被剥夺典史副史职衔,并追究你不遵上令惊扰百姓妖言惑众私放重囚之罪,你还不速速停下……哇呀……气死我也……停下!停下!”

金正的嘶叫在后头一路追着,太史阑就好像疯狗身后吠,头都没回一下,一路狂驰回三田村,村里却空空dàngdàng没有人影,再一抬头,她眼神一缩。

三田村外堤坝上,竟然有十几条人影,其中有个小小圆圆人影,不是景泰蓝是谁?

此时已是半下午,照火虎的断言,随时都可能决堤,他们这个时候跑到堤坝上,不是送死?

太史阑几乎是滚下马的,一路狂奔上堤坝,一眼看见小映的疯娘,正在堤坝上又跳又叫。

“天女来了!天女来了!来接引我了!就在这里!就在这里!”那疯婆子衣衫不整,双手向天,乱发间一双眼睛光芒疯狂,充满释放的喜悦和期待。

太史阑瞬间有种因果报应的感觉——刚才她假扮天女骗得百姓离开堤坝,现在小映的娘“看见天女”引得景泰蓝上了堤坝。

“赵十三!”太史阑怒喝,“你在这里怎么会让景泰蓝上堤!”

赵十三苦着脸——这不都你教的?现在景泰蓝动不动,“要么做,要么死。”他敢拦吗?

这个疯婆子,他倒可以拦下来,但这女人一被男人靠近就开始脱衣服,吓得他和众兄弟倒纵三千尺。

太史阑此刻也没心思和他废话,她一眼看出,要人下堤,关键还在那疯婆子。

她奔过去,那疯婆子看人靠近就开始脱衣服,小映哭着阻止,太史阑一蹲身,把疯婆子扛了就跑。

众人都傻住,衣服解了一半的疯婆子也愣住,gān瘪的胸垂下来,擦dàng在太史阑颊边,一股难以形容的霉臭味道冲入鼻端,她想吐,qiáng自忍住。

疯婆子一被扛走,小映立即跟上去,赵十三抱起景泰蓝就跑,他步子大,几步超越了小映,景泰蓝在他肩上,担心地回头望着小映。

果然那小姑娘跑不了几步,终究因为换了地形,眼睛不方便,被石子绊倒,哎呀一声跌倒在地。

赵十三回首,正准备去拉,这时候金正骑马也赶到了,气喘吁吁地奔上堤来。

金正奔上来时方向不对,没看见太史阑,直奔赵十三而来,此时赵十三抱着景泰蓝,伸手弯腰去拉小映,金正冲到他面前,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咔”一声响。

清脆、巨大,整个地面都震了震,像山的脉,在瞬间断开。

这声音如此不祥,刹那间仿佛将所有人的心都拽起,用力拉扯拽断,几乎在每个人心中一沉的刹那,地面也霍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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