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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185)+番外

这些人在淳于鸿等老将眼底,那都是得罪不起又使用不得的大爷们,上战场是为了积点军功好为日后晋升之本,哪能真让他们做什么?

“剿匪!”姚扬宇bào怒而起,一张小白脸狰狞扭曲,“那么三五百号人,叫我点一营兵去剿?杀jī用牛刀?当我白痴?”

他一脚踢翻自己的小板凳,揣一怀怒气摔帘而去,将那些不屑轻视的目光抛在身后,直奔到一处高岗之上,对着塞外分外高远的天,大呼:“啊——”

叫声冲上云霄,惊起苍鹰远远飞开去,帝京二世祖怔怔的站在糙原高岗,触目四野萧瑟秋景,糙尖huáng,凝白霜,转瞬离当初去南海,已经又将一年。

一年沧海桑田。

当初一起抗南海民cháo,渡码头灾厄,整南海官府,破常氏jian谋,种种般般,何等跌宕起伏而又酣畅淋漓!然而不过一眨眼,那个自己真心钦服的惊才绝艳的少年,已经自过往里湮没不见。

而南海一行,似乎所有人都不再是原来的人,连殿下从南海回京,私下里也似换了个xing子,风流不见,沉默寡言。

姚扬宇眼底露出一丝怅然,想着此生至今最痛快的日子,竟然就是在那人身边的日子,然而随着那人的失踪,一切都不可重回。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双手重重拍上他的肩,姚扬宇没有回头,知道是和自己一起入伍的青溟书院同学余梁等人。

他们和他一样,在天盛大营里看似饱受爱护其实深受排挤,郁郁而不得志。

“我说,”姚扬宇怔了半晌,忽然道,“你们记得当初魏大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

“当初南海燕氏祠堂闹事,魏大人命赫连世子和我去开邻县常平仓,当时赫连世子问,对方一定不肯,怎么办。”姚扬宇腮帮肌ròu鼓起,冷冷道,“大人说,这个可以杀。”

身后余梁huáng宝梓等人,忍不住笑了笑,神qíng间淡淡怀念。

“现在,我也想说,不给我战,怎么办?”

他霍然转身,哈哈一笑,大步下了山岗。

“这个可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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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宇,你要慎重——”

“扬宇,不遵军令是杀头重罪——”

营门前,一身软甲装束整齐的姚扬宇自马上俯首,对自己几个同窗好友笑嘻嘻的道:“我哪有不遵军令了?叫我剿匪,我就去剿呗,至于剿匪过程中为了追敌不小心越跑越远,那也怪不得我是不是?”

“你带一千营兵,就想去夺回杞县?”反应快的余梁猜到了他的意思,瞪大了眼睛。

“我什么都没说!”姚扬宇一扬鞭,带着他的兵烟尘滚滚出了营门。

身后,余梁huáng宝梓对望一眼,毅然翻身上马追上。

当夜,姚扬宇进入格达木山脉,将那批两三百人的土匪追得四处逃窜,渐渐便追出了土匪盘踞的范围,直奔杞县而去。

牛刀既出,便绝不会只满足于杀jī。

姚扬宇天生便有些将才,他并没有急着进入杞县,而是趁夜在杞县外围每隔数百米便挖了许多埋锅造饭的坑,一直绵延向杞县二十里外的千斤沟。

杞县是前不久刚从天盛手中拿下的,眼下天盛密集调兵,双方都做出大战准备,杞县这里自认为不是主战场,何况相邻乔县就有重兵呼应,自然高枕无忧,一城静谧沉浸在月色中,城头上的守兵,支着枪杆半睡不睡,城外象征xing的派了几个潜伏哨,被姚扬宇派人无声无息袭杀。

攻城进行得很顺利很快,夜袭的天盛军无声上了城墙,城内兵力本就不足,又分散各处,等到守将方大成急匆匆赶出来时,姚扬宇已经占据城楼,领着人杀到了他所在的城守府。

方大成匆匆点齐亲卫杀出城守府,指望着乔县来兵援助,谁知道那边始终没有援兵来——乔县守将到了千斤沟,看见无数埋锅造饭的痕迹,担心前方有埋伏,半路退回。

方大成亲卫拼死护持他逃出杞县,至此姚扬宇已经算是大胜,余梁等人劝他穷寇莫追,姚扬宇年轻气盛,却想着阵斩敌将头颅才叫功绩,带着一百人追了出去。

眼看着快到千斤沟,姚扬宇有些犹豫,然而前方方大成仓皇逃奔之态给他增加了信心,再说他自己就是从千斤沟过来的,知道没有问题,当下一鼓作气的追了过去。

千斤沟地势狭窄,两侧峭壁悬立,更兼山势奇突,转过一道还有一道,层层山壁遮挡前方视线,姚扬宇追过三道山壁时,猛一抬头,发现前方山崖前有一处平地,黑压压立着许多衣甲鲜明的士兵,当先一人青色软甲披白色披风,笑意温润的看过来。

而他头顶,招展的大旗上,一个斗大的“晋”字。

姚扬宇心知不好,立即下令后退,对方却在旗下,只那么轻轻缓缓一举手。

连缰飞鞚,烟云尘拥,箭下如雨,人cháo滚滚,刹那间姚扬宇单薄的兵力便倒下了一半。

到得此时,明摆着中了计,躲避已不可能,姚扬宇不再试图退后,一声低吼长刀一摆,当先扑了出去。

枪起枪落,刀出刀劈,无数武器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无数血ròu挥洒在广阔的千斤沟,人xing中杀戮的本能在激越的战声中被无限激发,因在绝路,所以每个人都近乎狂肆的砍杀,将那些曾经鲜活的肢体,柔韧的肌ròu,大好的头颅,闪亮的双目,一一消灭在粘满鲜血的寒冷的各式兵器之下。

敌我兵力相差太大,半个时辰后,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天盛军,寥寥几个亲卫,摇摇yù坠护在姚扬宇身前,姚扬宇染了一身粘腻的鲜血,以刀支地,和余梁huáng宝梓背靠背不住喘息,三人身上都挂了彩,连眼睫毛上都粘了细碎的ròu屑。

那大旗下温文微笑的男子,始终没有动过地方,用一种有点厌倦又有点兴趣的眼光,注视着苟延残喘的那支残军。

“要活的。”

他突然抬抬手,指了指姚扬宇三人。

声音清晰的传来,姚扬宇闭了闭眼,一瞬间明白为何为了自己这一营兵力,对方不惜主帅出动亲率大军埋伏于此,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一旦天盛当朝首辅之子被大越活捉,那么对于此时天盛本就已经不足的士气,必将是更为沉重的打击。

立功未成,反倒成为要挟天盛的把柄,会被大越五花大绑牵上两军战场,万军众目睽睽之下被拿来讨价还价,换得天盛大军不甘撤军——男儿若真沦落至此,还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间?

苦笑了一下,姚扬宇握紧了手中力疲快要掉落的刀。

“兄弟们。”他缓缓道,“是我太过急功好利,连累了你们,咱们——”

一句话梗在喉中,他眼底闪出泪光,余梁和huáng宝梓像那日一样沉默拍拍他的肩,低声替他接上了下面那句话。

“来世再见。”

三人相视一笑,齐齐抬起手中刀。

散发着寒气的刀锋bī近咽喉时,姚扬宇心中迷迷糊糊掠过一个念头,“要是魏大人现在在就好了……”

随即他苦笑了一下,真是人将死,梦也荒唐。

刀锋闪亮,映着绝望而沉静的眼眸。

对面敌军似乎没有想到这三个传说中走马帝京纨绔làngdàng的二世祖,竟然不愿苟且求生,大惊之下拨马冲来。

刀锋将及喉。

“铿——”

碎石击断钢刀的声音清越,一枚轻飘飘的石子,打着水漂似的飞来,竟然同时打断了三把刀,飞起的断刀有眼睛似的滴溜溜一转,呼啸而起,直冲向正策马奔来的大越主帅晋思羽。

晋思羽正全神关注于yù待自刎的三人,不妨冷锋迎面,三截断刀半空一竖,竟然同时袭击了他的头面要害,百忙中惊而不乱,一个倒仰,手中长枪已经将断刀拨了开去。

然而断刀刚被拨开,忽有一骑自对面而来,黑衣黑马,白箭白弩,五指一捻五箭在弦,轻笑:“看我连环箭!”

晋思羽又是一惊,此时身形倒仰,若对方援军有使连环箭的高手,一定无法逃开,冷哼一声单手一拍已自马上飞起,看也不看便向后退。

等他退到地上,被自己的亲卫接住回到旗下,却见不知何时,他那万金难换的骏马,连同本来被包围着的姚扬宇三人已经被抢了回去,号称要出连环箭的那个,却犹自笑眯眯的坐在马上,将五枝箭在掌心里扇子似的排开收起收起排开,一面玩一面喃喃道:“连环箭怎么she?”

“……”

大越自主帅以下人人气结,面色铁青,那人却已经抬起头来。

月色下眉目清秀,一双眼睛水色氤氲,像隔了蓬莱云雾,看不透四海之下,红尘几许。

失了马的晋思羽站在地上,遥遥仰头看着那少年,只觉得那眼神清凌凌的看过来,这一天的月色便光黯,漫天的寒风便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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