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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190)+番外

“你转告你家将军我一句话。”在姚扬宇快要被这沉默bī跑之前,宁弈终于开口,“——巨仇在前,迟早都能捅死,大可放心,有些事却不宜cao之过急,晋思羽温润其外,yīn毒其中,若要杀帅,必须要有万全之策方可动手,万不可轻举妄动,切记。”

姚扬宇一怔,听出宁弈语气凝重,点头应是,宁弈却不说让他走,又想了一阵,道:“你们骑兵营,呼卓部是不通军事的战士,掌兵的却多是年轻人,易有贪功激进之弊,这样吧,让卫玉随你们去。”

姚扬宇又是一怔,卫玉这人他知道,是禹州大营第七营的校尉,父亲是楚王府管家,他是正宗的楚王府家生子奴才,这样一个人派到顺义铁骑,摆明了是要来做监军的,以将军看似温柔实则睥睨的xing子,能容许军中另有耳目?

可宁弈已经挥手,命他退出去。

姚扬宇无奈,走到帐篷边回身一看,宁弈还是那个支着肘的姿势,手指无意的在桌案上轻轻画着什么,长长睫毛垂下,眉宇间隐约几分疲倦。

淡淡月光自掀开的帘幕照进来,远处有战士擦刀的碎音,那人沉默在黑暗里,枕一轮寂寥月色,听塞上凛冽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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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帐篷里枕一轮寂寥月色,有人在高岗上沐塞上天风。

凤知微和华琼,肩并肩躺在营地外的一处高坡,对着漫天繁星摊开身子。

华琼前段时间生了个儿子,坐完月子后,便毅然将儿子留在呼卓王庭托付给赫连铮,自己来到北疆和凤知微一起,和凤知微一样易钗而弁转战疆场,她出身南海农家,自幼做农活锻炼得身轻体健,人悟xing也好,宗宸亲自点拨她骑术武功,进步一日千里,更兼出手狠决断qiáng,如今也是凤知微身边颇有名声的一员骁将,据说大越那边送了她一个“黑寡妇”的称号。

之所以叫“黑寡妇”,倒不是猜到了她的女儿身,而是那是大越一种毒虫的名字,有一对双刀般的锋利前螯,和喜欢使双刀的华琼,有异曲同工之妙。

凤知微也觉得,月色下咬着黑发举着双刀奔驰向敌阵的华琼,着实像只凶猛的黑寡妇。

“你不高兴?”华琼的问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凤知微咬着糙根,笑了笑,刚要开口,华琼立即又道:“得了,你下面的解释一定是说楚王派来了一个探子让你不舒服,可是知微,咱们之间你如果还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你就不够义气了。”

凤知微笑了起来,“我说你越来越厉害了,我这还什么都没说,你都堵死了我的口……好,不为卫玉,那算个什么?宁弈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应该明白,放个人在我这里,什么用也不会有。”

“你啊……”华琼悠悠一叹,“平日里冷静睿智,遇上和宁弈相关的事,你就没了平日一半镇静。”

凤知微默然不语,想着姚扬宇转告的那句“巨仇当前,迟早都能捅死。”,扬宇以为说的是晋思羽,其实只有宁弈和她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他坦然等她来杀她,反bī到她心乱如麻。

“你还打算躲他到什么时候?”身侧华琼声音飘来。

“不用躲。”凤知微淡淡道,“冬天快要到了,要么就是一场大决战,要么就要准备撤兵,北疆气候严寒,大越那边冷惯了不受影响,我们这边抽调的边军和府军,很多却是南方换防而来,士兵们会吃不消,就算拖过冬天,chūn天道路翻浆更不利行军,你看着吧,如果大越不撤军,宁弈应该就准备决战了。”

“那你……”

“我要抢头功。”凤知微坐起身,看着面前的白头山,就是在这里,前不久赫连铮派人给她递消息,说有个牧民知道这里有条隐秘小道,直穿过去,崖下就是晋思羽大营。

“你看。”她掰着手指头给华琼算天盛兵力,“宁弈主营这边有十个步兵营,四个弓弩营,一个盾牌营,两个后勤营,禹州那边也有差不多的兵力,麾下将领无数,自秋尚奇败后还未有新功,楚王安cha于各营的亲信子弟也还寸功未立,这都急需要一场决战来实现,而我们呼卓骑兵,说到底只算个外围军,这段时间我们出尽风头,已经让将领们十分不满,所以一旦展开决战,呼卓的骑兵营定然会安排在侧翼穿cha冲锋,绝不会起到尖刀作用,这也是我一直游离主营之外,单独打野战的原因,在主营,不会有我们用武之地。”

“但是一旦决战开始,你便必须服从主营号令。”

“所以,”凤知微咬着下唇,“我要让他们打不成这一场决战,我要让头功只落于顺义铁骑之手,淳于猛现在也过来了,加上扬宇他们,顺义铁骑之中很多帝京门阀后代,只要在此战中立下大功,将来他们就是天盛军中的中坚力量,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华琼默然,半晌喃喃道:“太冒险了……”

“千古功业险中求。”凤知微冷笑一声。

华琼思量半晌,朗声一笑道:“我总是跟着你的。”

“你还是别去了吧。”凤知微道,“孩子还小,赫连铮那天来信说,他会笑了……”

提到儿子,华琼明亮的眼波也染上母亲的柔软,微笑道:“我前天给他做了件百纳兜,让大王信使带回去,也不知道穿上了没有。我还给知晓做了一件,听说她长得飞快,可不要嫌小。”

“可别提知晓。”凤知微赶紧来捂她嘴巴,后怕的四处看看,生怕隐形的顾少爷会突然冒出来,“南衣最听不得这两个字,你别看他不说,心里想得很,那天我在他包袱里看见以前知晓用过的奶瓶,他居然一直带着。”

华琼吃吃的笑,道:“好了,玉雕儿越来越像个人了,知道思念也是好事。”

“哦?是人都知道思念。”凤知微斜睨她,“你知道不知道?”

“我?”华琼装傻,掠掠鬓发,吸吸鼻子,“知道啊,我思念我家华长天。”

凤知微诡异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华琼愕然的看她。

凤知微抿着嘴,不说话,在衣服里细细碎碎的找着什么,半晌掏出一封信笺,按在心口,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某些人可怜哦,日思夜想,辗转反侧,费尽心思寻遍中原,却遇上天下最无qíng的女子,一句不提,到现在还想着另一个男人!”

华琼的眼睛亮起来,伸手就来夺信,“我看看!”

凤知微看着她从不矫饰的神qíng,也觉得心中难得的有了明亮的欢喜,突然便起了逗乐之心,将信往身后一收,笑嘻嘻道,“啊?gān嘛?和你有什么关系?去去,不要打扰本将军思考军qíng。”

“军qíng你个呸啊。”华琼扑过来就去拧她的脸,“你这坏女人,我的信居然藏着不给我,看我不撕碎了你!”

“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你这chūnqíng乱发的女人。”凤知微抓着信跑开去,华琼嗷的一声抓着她腰带将她扑倒,两人在糙地上滚成一团,脆亮的笑声冲上云端,惊得一弯上弦月都更亮了几分,探头出云层悄悄窥看,窥看这绝世女子,难得抛却重重心事的纯然欢喜。

“你这个……泼妇……”闹了半天凤知微累了,气喘吁吁瘫在高坡上,将信对华琼挥舞,“……我就该……不告诉你……急死你……”

华琼白她一眼,一把夺过信,笑眯眯去坡下读了,凤知微坐起身,翻翻白眼——这女人,读信还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舒舒服服躺下来,双手抱头,带一抹微笑望着一弯笑眼般的月,觉得今夜月特别明亮,风特别清慡,风里有龙胆和格桑花的淡而清郁的香气,让人想在这样的月色里,歌唱。

她想她猜得到信中会写什么——那个jīng明伶俐的少年,曾以为眷恋不是爱qíng,曾因为婚姻的顺理成章而忘记去思考背后的qíng意,然而当她一旦离开他,他便霍然明白,有一种圆满存在时不觉得其珍贵,却在缺失后惊觉空落。

能寻找将近一年,能百般辗转找到她这里,可以想见燕怀石经历了多少周折,而这样的周折,已经将所有心意都证明。

坡下有蹬蹬的脚步声,华琼大步奔上来,清秀脸庞微微发红,眼睛发亮,薄薄的信笺在她指掌间飞舞,像一双翩翩的蝶。

她跑到凤知微面前,站定,胸脯一起一伏的望着她,想说什么似乎一时又说不出来,霍然扭头,蹬蹬蹬的又奔下去了。

凤知微愕然坐起,想笑,却又没能笑出来。

是怎样的欢喜盈满胸膛,令人连言语都无法表述,直yù将心肺炸裂,炸上天堂。

凤知微笑着,真心为那女子而觉得快乐,却没发觉自己的眼底,不知何时已经蒙上夜雾般的淡淡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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