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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295)+番外

殿试后已到五月,按例该进行琼林宴,凤知微这两个月十分忙碌,又要负责chūn闱殿试的事,又要督造皇庙,常常睡在官署,此时便想称病推掉,不想天盛帝却不允许,后来隐约听内侍说,似乎韶宁公主和陛下chuī了风,等殿试这一番事qíng结束,韶宁公主便要出宫,住进皇庙了。

凤知微听说了不过苦笑,心想你马上就要来天天缠我了,就这么宫中最后一晚,还不肯放过我?

当晚琼林苑张灯结彩,锦石缠道,柳锁虹桥,礼pào喧天,富贵风流,四司六局,并礼部、光禄寺、尚宝司诸般人等忙碌不休,梨园教坊也出领袖子弟助兴,凤知微到的时候,远远的大轿还没停下,就听得里面热闹非凡。

琼林苑离内阁议事的皓昀轩不远,她过来时,远远看见宁弈从琼林苑出来,带了一批大臣往皓昀轩而去,看见她,宁弈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有些别的意味,跟在他身后的胡圣山眯着眼睛打量她,突然嘻嘻一笑,快步走开。

凤知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这些人神秘兮兮的玩的什么把戏,却也没法子跟过去问,只好先进苑,一路过去,新科学子纷纷上来见礼,凤知微现在的身份,算是他们所有人的“老师。”,端着个架子,一路含笑点头过去。

忽听有人在耳边道:“见过司业。”

听见这称呼,凤知微的假笑稍微真实了点,回身笑道:“小钱也来了。”

来者正是当初在宴chūn宴请过凤知微的青溟子弟钱彦,他中了二甲第六名,青溟这次很中了几位进士,其中还有一位探花,之前这些人都以拜访房师为名,去魏府请见过凤知微,得到了凤知微关于“尽忠报国感念君恩”之类的一本正经的教导。

此时钱彦一脸含笑看着凤知微,眼神却微微有点怪异,道:“大人,宴席还未开始,学生有个问题想向大人请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知微一怔,抬眼看看四面三三两两的人,指了指一处偏僻的花厅,道:“那边吧。”

钱彦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过去,凤知微揣摩着他什么事要在现在找自己?看那神qíng很有些凝重,身后钱彦步伐匆匆,似乎还有些紧张。

两人到了花厅,这是个三面临湖的轩敞建筑,背后有假山,掩映些藤萝,两人在栏杆便装着观鱼,凤知微淡淡道:“什么事,说吧。”

“大人。”钱彦道,“您知道倪文昱去哪里了吗?”

凤知微一怔,倪文昱是景深殿那夜受人诱骗占了韶宁身子的那个青溟学生,这等大罪,自然不会留他活着,尸骨想必都已无声化灰了。

“他不是被发配充军了么?”她瞬间恢复平静,“我最近忙碌,没关心过这人下落,怎么?”

钱彦手一伸,手指间两件东西,一件熠熠闪光,一件沉黯发黑。

熠熠闪光的是一个jīng致的脚链,细金丝串着顶级碧玺,价值连城,还拴着一个小小的金牌,刻着‘玉明’二字。

沉黯发黑的却是一个小铜牌,已经被火烧得变形,其上隐约有人的生辰八字。

凤知微看见那脚链,心中一紧。

“倪文昱有位老母,前不久上京来找儿子,说是往日还寄钱给她,最近一直没有消息,老家活不下去,前来投奔儿子,老人家在京城找了很久,也不知怎的,竟然找到了……京郊的皇家化人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在一堆瓷罐子里,拿到了这两件东西,这个脚链不知道是谁的,但是这铜牌,却是倪文昱母亲为他求的护身符儿,有他生辰八字,再不会错……那老人家拿了这东西到书院来,要找院首赔她儿子,正好我遇见……拦了下来……”

凤知微注视着那脚链,心中暗暗叫苦——当初倪文昱贪财,贪下了公主的脚链,当时宁弈先走,她处理倪文昱的事,急着把韶宁赶紧送走,又急着顾南衣身体,心急火燎想出宫治伤,竟然疏忽了将这脚链取下,后来想起曾派人去找,化人场那边回说焚掉的尸骨混在一起无法辨认,隔期便要深埋处理,想着不可能有人能进入那里,还能从那么多骨灰中找到什么,她又事忙,便丢开了这事,不想倪文昱的母亲竟然这么大决心,竟然真的找到了儿子的骨灰,还扒出了这个要命东西!

金丝碧玺在钱彦手中光芒闪烁,像夜色中闪烁的眼睛,出身官宦世家的钱彦,自然明白这东西什么人才可以用,他手心里也沁出汗来,低低的问凤知微:“大人……这东西……怎么会在倪文昱那里?难道……他……”

凤知微突然手掌一竖,示意他噤声。

钱彦一惊住口,惶然的四面张望。

凤知微转头,缓缓看向了假山后。

“什么人!出来!”

她眼底杀机一闪。

无论谁,路过这假山背后,看见了这个东西,听见了这些话,只怕都免不了被灭口的下场。

四面一片安静,只有高高低低的紧张的呼吸,隐约哪里有细碎的动静。

凤知微冷笑一声,衣袖一拂,假山上藤蔓掀起,凤知微正准备出手将人抓出来,手伸在半空,蓦然顿住。

假山之后,掀起的藤蔓之间。

露出男子装扮的韶宁公主,苍白得没有人色的脸。

第二十六章 心意

藤蔓后偷听的竟然是韶宁!

这下连凤知微都怔在那里。

她的第一反应是毁掉手中的脚链,然而看着韶宁盯着脚链直勾勾的眼神,便知道已经晚了。

在韶宁的心里,一定认为那脚链是在和魏知欢好中被魏知偷偷收藏的,她装作不知,却定然怀着一心的神秘喜悦,遐想着qíng郎月夜灯下,把玩她的贴身私密之物,无限怀chūn的dàng漾。

直到此刻,dàng漾的涟漪被一个惊天的霹雳劈散。

钱彦并不认识韶宁,他只看见一个小太监近乎无礼的瞪着那脚链,而凤知微的神qíng他没看见,赶紧将手一收,低声呵斥道:“什么人!还不……”

韶宁突然走了过来。

她开始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还有些摇摇yù坠,第二步开始便稳定了,不仅稳定,还越走越快,钱彦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已经直直走到他面前。

凤知微看着她眼神,突然心中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拉她。

可惜已经迟了。

韶宁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把刀,一刀捅在了钱彦的胸口!

鲜血迸she!

哗啦啦溅了凤知微满手。

钱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韶宁,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最终没能说出来,沉重的喘息一声,向后倒去。

凤知微一把接住,霍然回首盯着韶宁。

韶宁却根本没看她,甚至也没看钱彦,很平静的将染血的刀在身边的藤蔓上擦了擦,收回怀里。

“叮。”

钱彦松开的手指间,溅满血迹的脚链落下地,声响像钢钉,清脆的钉在人心上。

脚链正落在韶宁的脚下。

她低头,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神qíng看着脚链,看着那曾经紧贴着自己肌肤,在女子最为珍贵呵护的部位日夜厮磨的金丝碧玺。

玲珑玩物依旧光艳灿烂,如那夜耳鬓厮磨,心花也灿烂得要飞了。

那夜里chuáng笫间,qíng郎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脚踝,手指过处,脚链如花离落枝头,她知道,却温存的伏在锦绣被褥间含笑不语,暗夜里肤光如雪乌发泻落如云,她亦在云端。

如今……

她唇角绽出一抹笑意,不是凄凉不是愤怒不是悲哀,而是浅浅的讥嘲,淡淡的凉。

像午夜里一朵盛放的昙花,遭了雪。

然后她慢慢的伸出脚。

缓慢、用力、决然的。

将那脚链碾碎。

金丝碧玺在薄底快靴底发出低微的碎裂声,瞬间辗转成灰,她犹自在不罢休的碾、碾、碾……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碧玺彻底化为粉末混在泥尘再也辨认不出,她才慢慢撤开脚,抬起头,注视着抱着钱彦的凤知微。

凤知微脸色也是白的,一手按在钱彦伤口,眼睛紧紧盯着韶宁,等着她也像对钱彦一样,冷不防掏出匕首,抽冷子给自己来上这么一下。

或者凶猛的奔上来,将所有的怨恨洪水般泼在自己头上。

韶宁望着她,却突然笑了。

居然还是平日那种喜悦灿烂,看见她心花都要开了的笑容。

她高高兴兴的对着凤知微笑,亲亲热热上前,一把搀住凤知微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上,柔声道:“明儿我就要出宫了,想着在宫里再见你一面,可巧在这里碰上,你……欢喜不欢喜?”

她含笑瞟着凤知微,密密的眼睫毛上扬,满是欣喜的望着她眼睛。

看不见地面的鲜血,看不见也在凤知微怀里近在咫尺的被她捅得垂死的钱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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