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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31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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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经过一路慢悠悠的前行,天盛使节队伍,终于到了西凉京城锦城,因地气温暖,城中四季繁花不谢,且花色艳丽如锦,是有锦城之名。

还没到锦城,柏德山就忧愁上了——失去马匹又担负警戒的邱统领残余队伍,没两天就跟不上大队伍,凤知微也不说等他们停下在当地官府补充马匹再行,再说西境贫瘠,官府也凑不出那么多马,于是那几百护卫便这么的被撇下一大半,只有邱统领咬牙带着几十人跟着,原先一色的黑色骏马也顾不上了,胯下马五颜六色的招眼,一路上西凉这边的越发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柏德山暗暗焦心,心想消息已经传报进京,摄政王按例会安排人相迎,此次天盛来使相贺,表面上看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外事jiāo往,其实事关两国日后邦jiāo和西凉国运,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建jiāo试探,摄政王极其重视,仅仅是为对天盛来使的态度和分寸把握,就召开内廷会议无数次,制定了“一切礼仪隆重规格,私下态度一张一弛”的接待政策,按照这个政策,所有摆在外面的接待,都会极其隆重光鲜,要让天盛挑不出刺来的,所以早早安排了官员和士绅百姓观礼,大家都知道朝廷有派出护卫一路护送,到时候人山人海,一看一千护卫只剩这几个,该怎么收场?

他只在心中祈祷,自己的廷寄文书朝廷已经收到,最好缩减礼仪规程,将士绅百姓驱走,那样虽然失礼点,但是好歹,在天盛和西凉两国第一次相会中,不至于丢脸太过。

他这里忧愁,早已看在凤知微的眼底,私下里她悄悄嘱咐那两位副使,“放慢速度,注意观察,在进入京城范围之后,小心对方玩花招。”

副使王棠愕然:“玩花招?为何?”

“邱统领兵败滕山损失大半,连马匹都丢了的事,想必已经传报西凉朝廷。”凤知微悠悠道,“西凉和天盛不算友邦,倒可以说积怨已久,两下里看似友好,其实都卯着一股劲儿,必然事事处处都要不动声色争一争,等下迎天盛来使的盛典,如果这一千人突然缩减成几十人,还那个láng狈样子,你要西凉朝廷的脸,在百姓面前往哪搁?”

两个副使恍然,一边安排人四下注意,一边也有疑问:“不对啊,柏侍郎一定早已将邱统领兵败滕山的事上报了,摄政王如果够聪明,就应该缩减礼仪规程,不安排百姓观礼,不就没事了?”

凤知微笑而不语,心想就许你们西凉给我玩yīn的,不许我回手戳一刀?柏侍郎通过驿站是送出信了,可惜没送出多远,就被咱的人偷去偷梁换柱了,摄政王那里接到的,只是“一切如常”的报告而已。

当然,到了这么近的京郊,那就再也瞒不住了,这么短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她倒想要看看这位摄政王的应变和本事,能不能真的玩出些花招来试图挽救西凉输掉的这第一回合。

轻轻敲着马鞭,她唇角笑意淡淡,微带期待,远处邱统领看了,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按照礼仪规程,礼部尚书会带在京三品以下所有官员在离京六里的龙江驿相迎,现在离龙江驿,只有两里路了。

长长的使节队伍,在huáng土官道上逶迤前行。

“这里有官家队伍——”

“救命啊——”

“给点活路吧大爷——”

“哇哇……”

一阵喧嚣突然爆发,男声女声老人声小孩声都有,随即路旁树林里冲出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人人面有菜色瘦骨支离,不顾快马奔驰可能会踩到身体,冲到护卫们的马下,拽住马身马鞍就不放手,一声声哀求,“大爷……我们快饿死了……行行好给点吃的……”还有妇人抱住马车的轮子哀哀哭泣,一时小孩哭大人叫满队伍窜着人,乱得不成模样。

得了凤知微嘱咐一直警惕而紧张的等“敌人”的两位副使愣住了,他们以为来的会是qiáng盗啊什么的,不想竟然是一群饥民,护卫们也愣住,本来已经拔刀备战,如今这刀如何劈得下那些面huáng肌瘦的女人娃娃的头颅?看着那些透着青筋的肮脏的手,护卫们也露出不忍的神qíng。

他们一旦不忍,为一口食物可以悍不畏死的流民们立即得寸进尺,有人叫一声“革囊里有gān粮啊!”唰一下护卫们挂在马鞍边的革囊就被抢走,有人大喊:“这些马笼头是牛皮做的啊,可以吃!”,立刻便有无数人去试图拽下鞍鞯,拽不动就用牙齿咬,还有人取出钝刀去割,更多的人纷纷爬上车队后面的大车翻找食物,不断有衣物被胡乱的抛出来,不断有人哈哈大笑着捧着食物手舞足蹈,护卫们衣裳被扯斜,马车沾满了淤泥,瞬间齐整的队伍一片凌乱。

看着这乱像,柏德山愣在那里,他想过摄政王会试图还给天盛使节队伍一个下马威,却想不到是这种方式。

浩dàng的队伍里,只有凤知微,现出一抹淡淡笑容,带几分讥诮,几分赞赏。

有什么流民,能这么巧的堵截住来使队伍?

有什么流民,能这样毫无管束的出现在京城之郊?还是在外国来使满城戒严的时刻?

有什么流民,跑过来要吃的还知道认人,只找天盛人,不找西凉官?

流民是真的,却是有组织有驱策的,如果她没猜错,两旁的树林子就应该有当地官府的人。

西凉这位摄政王,果然也是个厉害角色。

很明显他得到了消息,此时再做什么都来不及,也不妥当,他也算反应快,居然驱使了流民来!

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任人抢得一片láng狈,然后,马上,“得到消息”的官员们,就会带兵而来,给天盛使节队伍“解围”,再然后,西凉百姓的注意力就会转到láng狈的天盛使节队伍身上,西凉这边失踪的护卫,自然没人注意了。

好主意,好算盘。

她冷笑着,手指在不被人注意的角度,挥了挥。

有几条人影,无声闪蹑向四周树林。

“砰。”

突然一声闷响,一辆被扒住的马车突然有人影一闪,随即一道小小的身影凌空飞起,人在半空,还死死抓着半块松花糕。

那小小身影落地,飞快的打了个滚,钻入人群不见,看来并没有受伤。

唰的一下那马车车帘掀开,露出顾知晓愤怒的脸孔,手里还有半块松花糕,尖着嗓子大骂:“坏蛋!抢我的糕,去死!”

她不骂也罢了,这一骂,流民都呆了呆,随即想起刚才被踢出来的那孩子,众人也没找见那孩子在何处,都以为被踢死,顿时被激怒,原本就扒在车边的一个妇人,“嗷”的一声就去挠顾知晓的脸。

顾知晓唰一下放下帘子,飞快的将脸缩回去,大叫:“爹!上!”

帘子一合又掀,一只雪白的手一晃一抖,那妇人再次被凌空扔了出去。

这下流民被彻底激怒,纷纷往马车上爬来,凤知微皱起眉,正想命人去拉下来,忽听砰然大震,那辆被围住的马车颤了一颤,随即四面马车壁,轰然向四面散开倒下!

厚重的马车壁倒在流民身上,有几个人当场被压倒,其余人惊得轰一声四处逃窜,而空dàngdàng的马车底座上,站着天水之青的淡漠少年,白纱漂浮,牵着三岁的小小女孩。

顾知晓得意洋洋站在马车底盘上,对四面轰响不以为意,恶狠狠道:“砸死你!”

这一下震住了所有人,以内力震开马车,别说见过,想都没想过,流民们呆在那里,柏德山开始抹冷汗。

这边一安静下来,便听见远处隐隐响起了马蹄声。

果然来得及时。

凤知微突然转头,对着柏德山等人露齿一笑,道:“得罪了,柏大人,邱统领!”

她莫名其妙来了这一句,三四个官员和几十个护卫都愣了愣,随即便觉得身子一僵脑后一麻,他们惊惶的张嘴yù喊,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了话。

凤知微满意的对那个窜来窜去点了西凉众人xué道的家伙点点头,道:“多谢,下次你再掉沼泽,记得通知我去救你。”

宁澄委屈的吸吸鼻子,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西凉众人被制,凤知微立即大喝:“所有护卫,整装!”

护卫们立即动手,将自己被扯斜拉歪的衣服整理好。

“毁马车!”

这下不仅柏德山邱统领惊讶,连护卫们都呆了呆,但是凤知微威望无伦,一向令行禁止,护卫们服得很,当下长刀齐出,二话不说,劈开所有马车。

马蹄声越来越近,前方烟尘滚滚,西凉“援救”队伍马上就到。

流民们哄一声便要跑,忽然看见青影连闪,在人群中闪电般几个穿梭,顿时软倒了一大片,倒下的都是青壮男人,跑掉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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