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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346)+番外

那婆子脸色死灰,连连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凤知微低下脸来抱了顾知晓出去,一边走一边尖着嗓子做应声状,“是,奴才这就送顾小姐去前殿。”

李嬷嬷陪在她身边,走到门口,将她教的话复述一遍,底下的太监面面相觑——以往也有跪在宫门前听训的事,但都是各宫犯错的太监,从没有说所有六品以上太监都听训的说法,再说也没发生什么事啊,莫不是今儿陛下闹得厉害,惹得太后终于生怒,想要整肃一下后宫?

整个后宫所有六品以上宫人,太后又没指明哪些可以不去,那意味着各宫各室所有掌事头脸宫人都必须要去,这道懿旨,怎么听都透着诡异,有人已经暗暗猜测,是不是宫中又有哪位主子要出事了?

千猜万猜,却没人想得起来去怀疑这道懿旨的真实xing——太后最亲信的嬷嬷传旨,太后还在殿内呢!

任谁再大胆再能想象,也不可能想到,董太后此时已经一命呜呼,坐在殿内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后宫此时已经无主。

凤知微用顾知晓的身体挡住脸,伴着李嬷嬷,上了外面小皇帝命人备好的便辇,她不打算去废宫去找密妃了,时间来不及,反正她已经将各宫的掌事太监调走,按照惯例,管事的一走,长久被管得死死的其余人都会趁机放松一下,密妃的看管必然会疏松些,这事就jiāo给潜伏的暗卫们去做吧。

两个守在门口的太监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凤知微背影,心想着先前人不是走光了么?这小子从哪出来的?但是此刻也不是他们发出疑问的时候了——他们得去建熹宫门口跪候“听训”了。

此时,卯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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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殷志恕在花神庙里,初遇糙原大王,被一句话留住了脚步。

卯时三刻,西凉皇帝驾临大仪正殿,时辰未到还未升殿,在后殿不耐烦的吃茶,频频问:“知晓怎么还不来?”

卯时三刻,西凉文武已经列班完毕,吕瑞在右首武官之首,神qíng平静而眼神焦灼,眼角频频溜向殿门外,右首首位摄政王位置还空着,众人都以为他是在忧心摄政王迟到,却不知吕瑞恨不得摄政王永远迟到才痛快。

他袍袖下手掌攥得死紧,沁出一掌微热的汗水,此时双方都在抢时辰,先出现在殿前的到底是顾知晓还是摄政王,可以说是决定最后胜利和西凉国运的关键。

而此时虽然摄政王是没准时出现,但以魏知和顾知晓的速度,现在也应该到了后殿,却也迟迟未来。

结果未定之前,他的心便如被在火上烤,三千亲卫已经集结在永康门侧,只要一个信号就可以冲出来包围大殿,让想要传信的摄政王亲信一个也出不来,但是亲卫一动,就代表事qíng再无回旋余地,轻则血流成河重则败事乱国……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深秋天气,吕瑞已经无声无息汗湿重衣,一团乱麻里忽听钟鼓齐鸣,震得失神的他几乎一个踉跄!

辰时到!

“陛下驾到——”司礼太监颇有穿透力的嗓子传入耳中,吕瑞下意识回头看向后殿,小皇帝踢踢踏踏从屏风后走出来,表qíng不豫,身后也没跟着顾知晓。

吕瑞眼前一黑,伏在地上,心中滚滚流过几个字:休矣!

几个事先得了信息的老臣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吕瑞苦涩的缓缓摇了摇头,一边慢慢随班站起,一边思索万一摄政王先到,有些事怎么收场,在永康门集结的亲卫怎么解释。

他有点僵木的随班唱礼贺寿,心中想着人算不及天算,自己也太相信那个魏知的偌大名声了,西凉外廷有殷志恕,内廷有董太后,连自己经营多年都很难撬动一丝的铁板一块,竟然疯狂到愿意相信那魏知一个外人,便可以真的留住摄政王,送出顾知晓。

摄政王现在不来,也许根本不是魏知想法子留住的,而是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在暗中布置对付自己吧?

想到这里,吕瑞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想着万一真是那最糟糕的猜测,如何保全实力冲出大殿?

浑浑噩噩中转了很多念头,连如何出京都想过了,一片纷乱里也不知四周发生了什么,那些礼节是早已熟记在心的,一心两用也照样做。

忽然觉得四周安静了下来。

本来也是安静的,这种场合不会有人随意开口,但司礼监唱礼的声音一直响着,现在那难听的尖嗓子,好像被刀劈了一般,突然戛然而止,因此那静,便特别明显。

吕瑞一惊,一抬头,看见站在丹墀下的司礼太监,正张着嘴,直勾勾望着大殿门口方向,他身边捧册奉案的太监们,俱都一模一样的表qíng,瞪着那里。

而上头原本懒洋洋的西凉皇帝已经蹦了起来,挥舞着小小的龙袍衣袖,大叫:“知晓,知晓——”

吕瑞霍然回首。

大仪正殿阔大的红门一开到底,高天上的日光无遮无掩倾泻而下,天地间似蒙了一层明光闪烁的薄纱,薄纱里有人长衣束发,怀抱小小女孩悠然而来,步伐轻快而稳定,四周的日光似被那纤细修长的身影搅动,溅开晶莹的光,she到人眼睛中,忍不住便要那么一眯——

便只是那么一眯的瞬间,那原先被日光熏染得有点朦胧的身影已经近前来,现出半张清秀脸庞,和永远微笑的秋水迷蒙的眼眸。

魏知。

吕瑞一看见那张脸,突然便舒出一口长气,浑身都似软了一软,却立即挣扎着直起腰。

他还是来了!

竟然没有从后殿走,公然抱着顾知晓直闯大殿!

这才像魏知素来的风格,以温柔之风,行雷霆之事!

他这里欢喜,有人却不满,摄政王亲信之一,礼部某侍郎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怒喝:“何方人等擅闯金殿扰乱大典?你是怎么进来的?来人啊,给我逐出去——”

“石真!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吕瑞立即截口,上前一步拦住,深深一礼,道,“是魏侯吗?您是来给陛下拜寿的?此举于礼不合……”

他话还没说完,凤知微已经冷眼看了过来,吕瑞接触到她眼光,虽知是做戏,也不禁怔了怔,想好要说的话,突然便忘记了。

凤知微却已经抱着顾知晓走过他身侧,衣袖拂动间一个纸团弹入他衣襟,吕瑞装作擦汗悄悄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围殿。”

他心中一惊,没想到魏知已经猜到了他的措置,只是当真就要这么孤注一掷围殿?

凤知微却已经看也不看众人,昂然上殿,上头小皇帝却很高兴,招手唤顾知晓,“知晓,上来。”

皇帝发话,本来要阻拦的太监也只好罢手,殿下有带刀侍卫,但已经换了吕瑞的人,此时得了吕瑞一个眼色,也当没看见。

凤知微笑笑,抱着顾知晓直上龙座,小皇帝站在座上伸手来接,凤知微突然手一伸,将他拎下了御座!

底下一片哗然,一个年纪老大的臣子看着这一幕,翻着白眼险些晕过去!

“大胆!”龙座后立即闪出两个带刀侍卫,横刀架在凤知微面前。

凤知微听而不闻,手指一弹,两柄刀横飞而出,撞在巨大的殿柱上呛然落地,执扇宫女们惊叫后退,小皇帝咬着手指傻傻站在当地,突然嘴一张嚎啕大哭。

一片纷乱里,凤知微平静的弯下身,将被小皇帝靴子踩过的宝座掸掸,然后,抱过顾知晓。

将她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宝座上。

四面突然安静下来。

怒喝的张着嘴,尖叫的瞪着眼,低叱的僵着身子,快要冲上来的,一只脚搭在半空不知道落下。

一殿的人,为这个平静而彪悍无伦的动作,都成了泥塑木雕。

所有人呆呆仰着头,看着殿上宝座上那小小孩子,她很平静,毫无别扭的坐在那里,一手搭着她的古怪笼子,一手顺势就搭在了宝座的飞龙扶手上。

这种姿态让人倒抽一口凉气。

凉气抽过,人们开始渐渐反应过来,有人开始怒骂,有人开始冲上来阻拦,有人露出疑惑之色,有人互相jiāo视了目光露出喜色。

吕瑞仰头看着那宝座上的孩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冲殿外做了个手势,立即有人领命匆匆而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更多的人已经冲了上去。

“何方狂徒!竟然在我西凉金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来人啊——”

凤知微负手殿上,看着熙攘的人群,唇角挂一抹冷笑,突然手一翻。

她指掌间亮光一闪。

冲在最前面的人,瞬间顿住。

后面的人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前面的人背上,撞得头脑发晕,昏昏的抬起头,才看见一方huáng金锁片,闪耀在凤知微直直举出的雪白的掌心。

锁片形制特别,左为龙首,右为凤尾,中间一枚少见的硕大的黑曜石,色泽纯正,顶端在光照之下,闪耀着幽紫的光,像一只威严无伦的龙目,在金殿之巅,森然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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