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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365)+番外

江淮这边越发人心惶惶,此时才感觉到这位布政使果然不是以往可比,以往大户们抱成团,又有京中势力支持,向来只有布政使巴结他们的份儿,哪有如今的不安凄惶,一个似真似幻的消息,便炸翻了整个江淮!

等到众人的惶急到达最高峰,急于了解真实qíng况的qíng绪积累到顶点的时候,半个月后,布政使衙门发函,在江淮府郊外水月山庄,宴请以刘、李二家为首的诸江淮大户。

这回老寒腿不发了,贺寿的也回来了,娶小的也不娶了,接到帖子立即迅速出动,直奔水月山庄了。

五月初九,一大早,离江淮首府十五里的官府别业水月山庄门口,车马如龙,停了足足有数里长,一应士绅由江淮府和布政使衙门的各级主事接应着,早早的在前厅喝茶等候。

这些车轿中,有一顶颇为显眼——那是一顶翠盖绿呢金顶车,所经之处香风四散,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眷用的车轿,平时倒也不稀奇,如今在这场合便显得突兀,来往车马经过,都有人忍不住掀帘看一眼。

有人认出车上有李家的标记,渐渐便有人指指点点,众人听说李家长房嫡孙媳妇,早先是五军都督府的小姐,后来秋府败落,嫁到江淮,这位秋小姐不愧是武将之后,作风很是泼辣,来了不多久,便得了李大学士的支持,架空了原先主事的堂叔老爷,接手了一大半的绸缎庄生意,听说她那位丈夫不成器,对生意没什么兴致,整日斗jī走狗,李家这位新姑奶奶也不在意,由了丈夫四处玩,自己内整家务外夺财权,竟然摆出了要将江淮第二的李家全数夺在手里的意思,这原本是传言,如今这个场合,李家竟真的是她来参与,众人便更多了几分疑猜——难道传言是真的?

宴席定在中午,半上午的时候,所有客人都已经来齐,正等得焦急,忽听传报声悠悠响起。

“楚王殿下到——”

“一等侯,江淮布政使魏大人到——”

两声传报传来,众人一阵耸动,没听说在柏州督工的楚王殿下也会前来赴会啊,连忙赶出去参见,山庄门口黑压压跪了一地,便见两顶八人抬大轿,在众人拥卫中,一前一后迤逦而来。

后面一顶轿子里的凤知微,此时正微微皱眉,她也不知道宁弈今天会来,她在出衙门的半路上遇见宁弈,宁弈听说了这场鸿门宴后,当即便说这事也算为他筹措,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一路相伴过来。

既然他来也没什么,有这位权势煊赫的皇子坐镇,想必要钱有事半功倍效果。

眼看着前方宁弈的轿子刚刚停下,忽然停在一旁车马队里的那顶翠盖车车帘一掀,一直呆在车里没出来的那位李家姑奶奶,秋家三小姐秋玉落,直着腰背走出来。

她薄施脂粉,容颜jīng致,衣着华丽却不妖艳,显见得jīng心打扮过。

凤知微盯着她,眯起了眼睛。

秋玉落自然不知道后面轿子里的是她,她在众目睽睽下,泰然自若的行到宁弈轿前,盈盈施下礼去,微带羞涩而又落落大方的道:“民妇秋玉落,参见殿下,并谢殿下那日江上……援手之恩。”

第六章 趁虚而入?

凤知微眉梢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江上?哪个江上?

是从京中直下京淮的黎江,还是这江淮境内某个黎江的分支河流?

她微微有些失神,脑海中掠过那雨夜江中的乌篷船……随即回神,想着秋玉落这话听来可着实有几分暧昧,援手?是援手就好好的说,gān什么那语气一顿一顿怪怪的。

秋玉落出现的这个场合和这个举动,也似乎太大胆了些,这边楚王和自己刚到,众人还未及参拜,她一介妇人便抢先而出,看来当年在五军都督府娇纵出的大小姐习气,嫁人后还是没收敛啊。

她含了一抹淡淡的笑下轿,按说秋玉落这个身份随意和亲王搭讪,不用她去呵斥,自有人阻止。

不想她下轿后,四面竟然一片安静,她看见陪在宁弈身边的宁澄张了张嘴,看了她一眼后,突然闭嘴,把脸转了过去。

再一看,才知道安静从何而来,因为宁弈没发话,也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他只是微微低头,看着秋玉落。

从凤知微的角度,看不见他神qíng,只看到对面秋玉落神色却渐渐开始变化,并不是慌张或尴尬,而是渐渐忸怩不安,脸颊泛出淡淡的红。

女人只有在男人特定的一种目光下,才会脸红。

凤知微淡淡负手看着,不阻止也不说话,四面的士绅却都不安起来,不晓得这是玩得哪一出,李家这位姑奶奶什么时候和楚王殿下认识?听那口气,殿下还曾帮助过她?

良久之后宁弈才开口,说得很缓慢很简单:“免了。”

这么淡淡一句,听不出是承认还是否认,随即他不再说话,秋玉落赶紧又是一礼,退到一边,众人这才cha烛般向两人拜下去:“参见殿下,参见魏大人!”

宁弈只是随意抬了抬手便当先而行,一派亲王皇家尊贵风范,众人凛然退至两边,凤知微却完全是另一种做派,一边走一边微笑,随口道:“这位是陈家老爷吧?出塞这么快便回来了?塞外景致好啊,听说今年雪期到得早,不知道糙原那边米价现在如何?”

“这位是刘大官人?呵呵在下离京前不久刚和令兄喝过酒,他还和我说吏部事务繁杂,想着早点致休……若是告老还乡,我看你那京西别业就不错……”

“这位是刀家少主吧?真是年少有为,您那出身山南的如夫人呢?怎么没带来?山南多美女,想必如夫人定然国色天香,不然刀大爷也不能连在下邀宴都不得不推却……你说是吧?”

“这位是杨家大少爷?长熙十五年捐了六品同知?一向造福桑梓遗恩地方,想来对于国家大业,定然也是不甘人后,在下在此提前多谢了……”

“这位是吴家老先生吧……”

“这位是……”

她一路行走一路随手便点了过去,谈笑风生飒然自若,却点出了所有士绅的汗,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惊骇的神色——这位少年成名的布政使大人果然厉害!明明面都没见过,却随手便将众人指了出来,不仅如此,连各人身份家世地产履历朝中关系等等都无一错漏,一番话似家常似慰问,随意说来絮絮温软,其间的锋刃却戳得人心尖直跳!

那哪里是家常?是警告是敲打是兜底是当面含笑给你一耳光你还不能发作只得也含笑受着!

士绅们半个月来本就给那个消息折磨得惶惶不安,如今这一番话终于当面见到了魏侯的颜色,果然不愧传说中的笑面虎。

笑面虎一路笑嘻嘻的过去,所有人都点到了,唯独漏过了最先拒绝布政使衙门邀约的李家,秋玉落明明就站在前面显眼的地方,一枝独秀的一个女子,她就像没看见。

这个举动看在众人眼底又是一番眼神官司——布政使大人好像对李家很有意见啊,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无意中漏掉谁的,必然是故意的。

众人都不动声色向后退了退,顿时秋玉落身周就像退cháo的海,留她孤零零成了孤岛。

她却像不甚在意,一直牢牢看着宁弈背影,根本看也没有看凤知微一眼。

众人此时都跟着两人进了设宴的前厅,宁弈首座,凤知微主位相陪,各家依照位次凛然坐下,此时都规规矩矩,一声咳嗽也不闻。

“本官来江淮也有数月,今日终有机会和各位当地士绅同聚一堂,实在难得,来,咱们先同饮一杯,贺我皇圣寿万年,贺楚王殿下福寿千秋!”凤知微说完场面话,当先举杯。

底下竖起手臂的海洋,闹哄哄的一片“贺我皇圣寿万年,贺楚王殿下福寿千秋。”却有女子声音清脆微尖,在一片男声中十分清晰的道:“贺我皇圣寿万年,贺楚王殿下福寿千秋,诸事顺遂。”

这多出来的四个字,恰恰cha在了众人话音的尾端,便显得更加突兀刺耳,一时所有人都端着杯,愣住了。

室内顿时出现了真空的寂静,宁弈抬眼,瞟了说话的秋玉落一眼,含笑举杯对着所有人照了一照,道:“大家不必拘礼,李夫人这最后一句说得好,本王现在还真希望诸事顺遂万事如意,比如本王现在督造的河工,黎江分支凌河,原本是沟通京淮运河的必经要道,却因为今冬水旱冰冻,河流改道,形成沙洲,仅仅是这里加固河道引水便是大工程,河工上现今工银短缺,这么冷的天气,民夫们好歹要喝上二两烧酒才能下水,本王那日视察河工,看见民夫的腿上密密麻麻都是冰渣子割出来的血口,却也拿不出贴补银子,唉……”

他看似给秋玉落解围,其实话题一转,已经巧妙的转到了今日的主题,这般说话技巧,连凤知微都佩服的看了一眼,立即举杯笑道:“殿下忧国忧民之心,真是令我等由衷敬佩,不过殿下放心,在座的都是爱国之士开明士绅,历来和国家守望相助,这种利国利民的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运河通航了,对各位商家有利无弊,说句大俗话,这是一家子的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爷子一时捉襟见肘,做儿孙的要再吝啬荷包,小心将来分家产没你的汤喝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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