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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43)+番外

一亮又灭间,凤知微突然将手中蜡烛往身侧前方西南方向一抛,随即飞速滑步后移。

砰一声撞上了东西,却不是计算之中的门板,身后似硬实软,微带弹xing,随即身子一紧,已被紧紧揽住。

那怀抱并不紧窒,她却丝毫动弹不得,淡淡男子气息bī来,那人揽她在怀,耳鬓厮磨,气息拂在耳后,温软而湿润,突然便起了微汗,粘着乱发,簌簌的痒。

凤知微挣扎不动,立即放弃,手指一转,一柄匕首无声无息落下衣袖,滑在掌心。

这是她那天看见宁霁袖中刀而产生的灵感,回去后就在自己袖子里设计了一个滑链的薄叶匕首,手指一拉便可不动声色落下。

匕首在掌心,手指一弹便可直入对方腰肋要害。

身后那人却突然低低一声叹息。

那叹息绵邈悠长,像风掠过瑟瑟枝叶,在叶尖碎了无声,低至不可闻,却又仿佛惊雷响在耳侧,凤知微一震,匕首僵在指间,连带身子也完全僵硬。

一僵间,身后那人已温柔的伸手过来,极其准确的刁住了她执刀的手掌,近乎把玩的将那薄刀和她纤细的手指一起握在掌心,指腹摩挲着刀面,轻轻一折。

清脆的“咔嗒”一声,那人轻笑着,手指一弹,断刀飞出,正堵在先前那个枪眼,将最后一线微光也堵死。

刀飞出,他的手却不放开,执了她的手指,反反复复摩挲,他的掌心也光华细腻,只在指侧生着一些薄茧,那点坚硬触着她的柔软,像细砂纸轻轻的磨过温软的心,于细微的痒中生出微痛的凉。

她垂了眼,不言,不动,于惊涛拍岸中漫流回溯,没有心qíng体验这一刻香艳如许——因为他抱着她,指尖却正按着她胸前大xué。

那人却好像对自己的温柔杀手浑然不觉,他微微低头的姿势,离她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相闻气息相缠,连发丝也无声的纠结着,垂在一起,拂在她的颊他的颈,绵软而凉,像此刻心qíng。

于是他便偏了偏头。

这一偏便腻着了她的颊边。

微凉细润的唇从同样细腻如玉的颊边掠过,像犹自青葱的翠叶掠过珠光粼粼的水面,溅起涟漪层层水纹隐隐,无声无息dàng漾开去。

两个人都震了震。

黑暗里那人似乎定了定,呼吸微促,随即又平静下来,悄然让了开去。

如午夜的蜻蜓透明的翅膀,载不动黑暗的沉凉。

凤知微心底,突然起了淡淡的悲怆,像看见十万里江山雄浑壮阔,转瞬间分崩离柝。

这般旖旎,旖旎至凛冽,长天里下起深雪,雪地中颤颤一只落翅蝶。

暗室无声,心思流转,直至被一阵杂沓的足音打破。

“魏兄弟!魏兄弟!”是燕怀石的声音,“你还在吗?”

凤知微动了动,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身后那人再次轻笑一声,突然就手将她一推,凤知微倾身跌落,有凉而软的衣袂拂过脸颊,带着清浅的香气,她伸出手,那衣袂流泉般从她指间转瞬即逝。

吱呀一声,木门开启,燕怀石站在阳光里。

凤知微下意识的回首,幽暗的室内,chuáng榻桌椅沉在浅灰的光雾中,四面倾落着杯盏和沉默的死尸,刚才的一切,仿若一梦。

第四十二章 驯láng

天气逐渐热起来,日光如流火,皇城巍巍,都似被那般酷热凝在了静止的时间里。

皇宫中一丝风也没有,内侍们举着粘杆,小心的粘着聒噪不休的知了,以免惊扰了本就心qíng烦躁的陛下。

御书房的动静隐隐传出,内侍们对望一眼,眼神惊惧。

“混账!”天盛帝将一封奏简扔下,恶狠狠的砸在一人脸上,“你出的好主意!”

跪着的人满面惊惶的抬起头来,是五军都督秋尚奇。

因为“马市”一策失败,大越似乎看出了天盛朝廷无暇他顾,越发变本加厉,边境百姓不堪其扰,纷纷向内地逃窜,大量边民涌入内地城镇,给当地治安也带来无数隐患,大越更集结兵马,有大举入侵之势。

天盛帝怒火无处发泄,全部怪到了当初建议“马市”的秋尚奇身上。

秋尚奇暗暗叫苦,却也无处推脱,他抬头看了看天盛帝书案前,面色无波为各地奏章写节略的凤知微,无声叹了口气。

他很想推卸责任,但是这计策本就是他自己的,当日魏先生来府拜访,在他书房坐了会,翻了几本书便回去,他收拾时在翻开的书上看见了前朝大成对付边境戎族的手段,心中一动,便有了此策。

如今,能怪得人家什么来?怪人家翻了自己书?

“臣办砸了差事。”秋尚奇连连磕头,“区区大越,竟敢犯我天盛,请陛下容臣将功赎罪,率我天盛儿郎,让这gān狂妄宵小立斩马下,方知我天威不可犯!”

天盛帝眯起眼睛,不置可否,半晌道:“先退下。”

秋尚奇小心退出,看看层云翻滚的天际,心想自己一把年纪,难道还要远戍边境,出兵放马吗?

御书房内,天盛帝久久沉默不语,突然问:“如何?”

书房内几位阁老面面相觑,随即纷纷道:“陛下,不宜轻启战端……”

“化外之民,以怀柔威德镇抚为上……”

“前太子逆案未毕,再兴战事,有伤百姓安定之心……”

天盛帝脸色越发yīn沉,众人渐渐住口,四顾不安。

御书房首座坐着宁弈,他原本是来回报京畿水利事务的,正遇上议事,便被留下旁听,乌发玉冠的男子神色淡定,含笑倾听。

凤知微就在他身侧不远的几案上帮天盛帝磨墨,垂目敛容,神qíng比他还淡静几分。

自从宁弈跨进御书房,两人谁也没看谁一眼。

此时天盛帝面色不好,宁弈突然开口笑道:“父皇不妨听听国士先生意见。”

众人目光唰的一下转向角落里的凤知微,有人面露讥嘲之色——楚王殿下这国士两字,听来实在有些暧昧啊……

凤知微不动声色,搁下笔站起,静静道:“战,又不战。”

“何有此说?”天盛帝目光一亮。

“越国民风桀骜,向来不甘臣服,多年来和中原没有战事,早已忘记当年被我天盛驱逐出中原的láng狈,却只记得这大好世界被天盛皇朝占去,蠢蠢yù动自在其中,不驯者,当以威加之,教训必须要给。”

“唔,继续。”

“然越国以游牧民族出身,骑兵甲天下,来去如风,一战胜之不难,要想连根铲除伤其元气,不易。”

内阁首辅姚英皱眉道:“魏知,你绕来绕去,句句都是空话。”

凤知微瞄了这位老资格的首辅一眼,这位楚王派系的老臣,本来就因为儿子的事和她有过节,如今一个屋子里办公,更是时时处处针对她,恨不得早早将她一脚踢开。

“是,老相。”她温柔一笑,态度恭谦,“魏知才薄学浅,不敢在诸位面前卖弄。”

“才薄学浅才需要历练,继续。”天盛帝皱眉,“姚英,你天朝耄老,首辅大臣,怎么一点耐xing气度都没有?”

姚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住口,暗骂这小子走好了韶宁公主的门路,哄得陛下另眼相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野糙烧尽明chūn又生。”凤知微道,“兵马可以再征,武器可以再造,几场战役不能令彪悍的大越心死,不如……弱其民!毁其器!控其国!”

天盛帝眉心一动,急速道:“讲!”

“与其死死防守,不如大开边境。”凤知微道,“秋都督马市的建议,其实方向没错,只是时机不对,大越近年来骄纵怠慢,开马市只会让越国以为我朝示弱,更涨骄横之心,应先战!以重兵压阵,一战而夺其志,然后,再互市。”

“越说越荒唐!”姚英怫然不悦,斥道,“既然战了,还互市什么!不趁胜追击,岂不贻误大好战机。”

“姚老,陛下刚才说了,广开言路,让年轻人历练历练嘛。”一旁山羊胡子的次辅胡圣山,笑眯眯接了一句。

凤知微含笑称谢——老家伙就是当日青溟书院政论课的胡夫子,虽然也是楚王派系,却很少难为她。

“要互市。”她笑眯眯气死人不偿命的道,“一旦大越臣服,咱们还要用力的互市,丝绸、瓷器,药品,粮食,举凡大越没有的,除了武器,咱们都毫不吝惜提供,同时将内地罪民北迁,允许与越国通婚。”

“胡说!”这回众人纷纷斥责,“我天盛子民血统高贵,怎能和化外野民混淆!”

“大越多年来因为生活于贫瘠土地,与天相斗与贫穷相斗与侵扰不休的糙原部族相斗,养成桀骜不驯勇猛好斗品xing,而这些自称为大鹏神后代的汉子们,一旦娶了娇柔的中原女子,领略了汉民的安定富足,学会了农耕和经商,拥有了自己的财产,吃惯了丰富的中原食物,依赖惯了各色的药品……他们是否还能拥有当初的血xing和耐力?是否还能做到在战场上,死而后已,不惜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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