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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431)+番外

此时一阵低低惊呼响起,天盛帝的眼珠子定住了——凤知微滴血的那个碗里,鲜血慢慢游动,缓缓结合,最后无声无息团成一枚大大的血珠,再也分不出界限。

庆妃脸色一变,却也没有太惊慌,她也料到凤知微既然敢验血,想必也有办法过关,但只要韶宁也能过关,今日凤知微和陈嬷嬷的说法就依旧存疑,以天盛帝多疑的xing子,她就还有转机!

众人此时都倒抽着气,又惊又疑的转向韶宁那个碗。

宁弈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来,立在屏风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银碗里鲜血游动,虽然比凤知微的慢,但是很明显,也有融合的趋势。

天盛帝神qíng比刚才更加紧张——从内心深处,他当然更希望韶宁是他的女儿。

那鲜血流动缓慢,却在不断靠拢,眼看着将要靠在一起,两滴鲜血之间,只剩下发丝一般细的fèng隙。

庆妃唇角微微挑起。

韶宁吁出一口长气,一偏头,狠狠的盯住了凤知微。

天盛帝露出一点释然之色,然而这点释然之色,很快又被浓重的迷惑所淹没。

大臣们脸上的表qíng十分jīng彩,有人已经开始抹汗。

就在几乎每个人都开始又放心又迷惑又不安的时候。

游动的血滴突然停住!

停在细细的fèng隙之前!

那细得几乎看不清的一丝银白,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立即就会被淹没,然而那点银色,就那么分明的分割着,将两滴血,分成了楚河汉界!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那鲜血再进一分,只要一分就好,然而无论眼光多么用力,那细线便如沧海,隔开人们的希望,岿然不动。

天盛帝身子一软。

韶宁张开嘴,似乎想要尖叫,声音却突然没了,她失魂落魄瞪着银碗半晌,突然身子一软,坐倒地下。

陈嬷嬷垂着眼,只有她,一直没有抬眼看两盏银碗,似乎结局早在心中。

庆妃脸色瞬间惨白,然而眼神里立即闪过一丝不甘的光,她靠着桌案,手指自衣袖内伸出,无声无息的按向桌底。

只要暗劲涌出,银碗底部一震,这两滴血还是会靠在一起!

指尖刚刚触及桌底。

一人突然漫步上前,很自然的走过她身边,经过时衣袖一拂,庆妃立即觉得肘间一麻,手指无力垂下。

她一侧头,便看见宁弈的眼光,淡淡的掠过来。

似乎带着笑意,然而笑意底寒凉如刀。

庆妃心中一寒,一刹间觉得危险,自己小命要紧,赶紧退开三步。

宁弈已经平静的走了过去,向天盛帝行礼,低低道:“恭喜父皇,真相今日终得大白……”

天盛帝震了震,有点茫然的抬起头来,宁弈扶着他的臂,神qíng唏嘘,道:“父皇,人心鬼域,手段层出不穷,竟然连这等调换皇嗣之事也敢做,想必是有心人蛰伏准备二十多年,只为在这多事之秋,断您血脉,覆我朝纲,离间我皇家父子亲qíng,所幸圣天子百灵护佑,自有天日昭昭之时。”

天盛帝听着那句“断您血脉,覆我朝纲”,神色微微一变,宁弈在他耳侧轻轻道:“父皇,容儿臣大胆猜测一句——您爱重韶宁天下皆知,前朝也不是没有女皇之例,如果儿臣今日死在jian谋之下,十弟无心皇位,七弟再有什么好歹……那您万年之后,众臣还能推举谁呢?韶宁真要是您的血脉也罢了,可要不是的话……那我宁氏万年基业,可就真的兵不血刃的又jiāo回了大成手里……这可真是个绝妙好计……”

他这番话轻声细语,天盛帝却听得脸色连变,宁弈这话,当真说到了他最害怕的内心深处,到了此时,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信与不信,都不能再轻轻放过了。

他咬咬牙,抬起头来。

“来人——”他指定韶宁,嘶声道,“带公主……不,韶宁……不,宁昭……”他张张嘴,自己也混乱了,愣了愣才狠狠心道,“带回宫中!先看押在静斋!未得圣旨,不得外出一步!”

“不!父皇!不!不!”韶宁仿佛自噩梦中惊醒,听见这一句立即发狂的跳起来,挣开前来搀扶的侍卫便要向天盛帝方向扑来,“父皇父皇——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女儿呀——”

她嘶声呼喊,泪流满面,散乱的发被汗水泪水湿透了粘在颊上,眼神疯狂孱弱如将死的小shòu,张开双手近乎绝望的想要扑进父亲的怀抱,仿佛只要那样给她抱住,就在无所希望中得救。

天盛帝手一摆。

“嚓。”

赶来的侍卫在他面前横枪一架,生生将韶宁架在jiāo叉的双枪外。

这个绝qíng而生冷的动作,令韶宁整个人的动作都被凝固住,她就那么张着双手,瞪着眼睛,流着泪,扑在枪尖前,直直的看着前方。

她目光毫无生气的慢慢转了一圈,看闭目转头的天盛帝,看跪在天盛帝膝前漠然看着她的宁弈,看自顾不暇脸色铁青的庆妃,看所有眼神躲闪的大臣,看一直垂头不和她眼神接触的陈嬷嬷,看神色复杂眼神遥远的凤知微。

她看完了所有人,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帮助,这堂上熙熙攘攘,这厅中聚集号令天下人物,这屋里很多她的亲人,可临到头来,她被所有人抛弃。

“啊——”

韶宁突然一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与其说那是叫,不如说是绝望的悲嚎,充满被遗弃的愤怒,听得所有人心头一撞,只觉得全身的血,也似被那叫声刺得飞了出去。

叫声未毕,韶宁身子一软,已经晕了过去。

天盛帝长叹一声,挥挥手,侍卫飞快的将韶宁带了下去。

室内恢复了死寂,良久,天盛帝疲倦的站起身来,他看看凤知微,一时似乎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犹疑半晌,才道:“你……有空多进宫来吧。”

凤知微垂头应是,她知道今日的信息太过复杂冲击,老皇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处置只凭直觉,看他没有对韶宁下狠手就知道了,他还在怀疑,还过不了感qíng这一关,而她,还在考验期。

宁弈扶着皇帝的臂,小心的送他出去,天盛帝看看他,再看看凤知微,突然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艰难的指了指凤知微,对宁弈道:“弈儿……你……”

宁弈抬起眼,看着凤知微。

他眼神深深,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似乎什么都包括了。

从那年秋府冰湖初遇,湖水里那女子抬起脸,一个谜便存在心底,他也曾试图打探过真相,然而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唯一确定的,就是她不会是他妹妹。

没有理由,只是直觉。

然而那团yīn影始终罩在心头,一日不来临,一日拂不去,可真到了来临的这一日,才发觉那不仅仅是yīn影,那是横亘于彼此的山。

他吸一口气,觉得胸臆疼痛,好像那山不知何时压落在心间,碎石纷落,磨得人鲜血淋漓。

然而他在微笑,和对面女子一般,笑意宛宛。

她对着他行礼,温婉美好,长长眼睫垂落,遮住本就朦胧难解的眼神,“楚王哥哥。”

他望定她。

慢慢一揖。

微笑。

“……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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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再怎么翻天覆地辗转周折,到了夜里,依旧是平静的。

平静的夜,多了点不平静的东西——天盛帝派了很多侍卫来,美其名曰保护凤知微,因为她现在身份不同了。

凤知微觉得——只怕监视的可能更大些吧?

已近三更,她犹自未睡,书房灯火幽幽,她在等人。

三更刚到的时候,头顶上风声一响,随即簌簌落下一些胡桃碎屑。

凤知微接了一瓣桃屑,嗅嗅,觉得这胡桃香气似乎不怎么浓烈,难道西凉胡桃质量不好?不禁皱皱眉头。

胡桃屑纷落中,天水之青的少爷飘然而落,姿态很飘逸,风采很优美,可惜背景是胡桃屑不是桃花。

凤知微的笑容亮了一半,霍然一收。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陈嬷嬷。

这位嬷嬷此刻已经全然不见了白日里奴仆的畏怯小心,神态从容的笑看着她,神qíng雍容高贵,双目神采温润,凤知微突然觉得,她那张脸八成也是易容的,面具之下,一定有张绝俗容颜。

看见这人她心qíng复杂,却依旧恭谨的施礼,“见过嬷嬷。”

“不用这么叫我了。”陈嬷嬷笑,“从今日起,陈嬷嬷已经死了。你唤我宗夫人便好。”

凤知微心中一跳,猜测变成事实,果然是宗家人,听这口气,在宗家身份还不低。

“知微何德何能,得宗夫人委身敌营,cao持贱役二十年,只为今日相救……”她感慨的看着宗夫人,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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