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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446)+番外

但是他不能脱离血浮屠,他是顾家子弟,是血浮屠核心,只要他露出一点离开的意思,大哥就会杀了他。

除非,血浮屠不再存在。

于是,他也便那么做了。

不顾一切的后果,最终还是收获yīn错阳差,大哥没死,天涯海角的追索他,他回头找南衣,家中却被朝廷清洗,他做了叛徒是最高隐秘,底层的官府不可能知道,那一场搜检,小小的南衣流落江湖不知所踪,他一边躲避着大哥的追查一边心急如焚的寻找,最终却慢了一步,南衣被宗家的人先找着,当他看见宗宸将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小孩子抱起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一生,他的南衣,还是要走那条血浮屠应命之路,这一生,他的南衣,最终会是他的敌人。

命运,不肯轻饶背叛者。

顾衍眼底的苍凉看在凤知微眼中,换得她轻轻叹息,她并不打算将真相告诉南衣,何必让这纯净的人面对亲人是仇人的悲凉?当初顾衍害了她,她到了如今不想计较,害了顾衡,顾衡自己在yīn曹地府找他算账便是。

恩怨相报,从来便没有尽头,何必。

“去吧。”她轻轻的推顾南衣,“你父亲有苦衷,如今终于现身,你总该见见。”

顾南衣一向听她的话,虽然还是满眼疑惑,在慢慢思考为什么这个父亲突然出现,又为什么是金羽卫指挥使,但还是上前了一步。

顾衍眼底爆出喜色。

“你总算露脸了!”蓦然一声bào喝,又是一道黑影自檐角飞she而下,大袖一卷掌风如怒涛,直袭顾衍后心!

顾衍听见这一声脸色巨变,拽着姚扬宇便向后退,顾南衣下意识转身抬掌,迎上那人掌力,轰然一声对方退后一步,顾南衣连退三步,唇角缓缓留下一丝血丝。

“蠢小子!”来人黑色长袍红色深衣,一双浓眉黑如墨染,戟指怒喝,“什么你父亲?这是血浮屠的叛徒!这么多年我白白替你背了这恶名,今日终于找到你!顾衍,该是你我了结的时候了!”

“小六。”顾衍惨笑一声。

这许多年来,战旭尧不甘背负叛徒之名,隐姓埋名天涯海角的找他,甚至因为怀疑他藏身朝廷,不惜呆在辛子砚身边做随从,千方百计试图找出他,他当然知道,所以才一直不敢出面,不想今日还是被他逮着。

“哈哈哈哈哈,都来了吗?都来了吗?打吧!打吧!都打死吧!”突然底下又是一声尖笑,声音凄厉,众人一愕,低头下望,却见楼下广场,一个满身血迹的女子,扬起伤痕累累的脸,正在嘶声狂笑。

庆妃。

刚才顾南衣开了她的牢门,带凤知微出大牢时也没关门,她被吓得神智混乱,一路跌跌撞撞出来,外面士兵虽多,却都紧张的围困拦截顾南衣,就算有人看见她,对着她这惨状也没人忍心下手,竟然给她就这么连滚带爬的顺着顾南衣杀出来的路,到了宫门之下。

战旭尧一眼看见她,怔了怔才认出她来,顿时怒喝:“你这贱人!骗我说你能找到叛徒在哪,假惺惺要与我结成同盟,让我替你杀人,还把我藏着的皇嗣锦帕偷去,可恨我被你蒙骗好久!我早该杀了你!”

“哈哈……我有帮你找啊……”庆妃尖声大笑,“没找到哪里怪得着我呢……”

远处突然有人大喝:“庆妃!你让这人杀了谁!”

说话的是宁澄,他站在高台上宁弈身边,俯身听着宁弈吩咐,依样问话。

战旭尧哼了一声不言语,庆妃却十分得意,她历经数年折磨,早已神智不清,此时格格笑道:“韶宁的儿子啊,我让战旭尧去杀啊,怎么样?那一箭很厉害吧?”

高台上宁弈闭目,叹息一声。

宫门二层上凤知微同时闭目,按住了心口。

原来是他,原来是她。

那一夜她偷窥皇庙,被一个人打下墙头,一直引到兰香院外,正逢庆妃地道生产,韶宁带私军来救,之后从茵儿手里救下婴儿,然后遇见宁弈拦截。

那一夜她将婴孩jiāo给宁弈,转过拐角却发现那孩子鲜血淋漓死在他怀中。

那一夜她第二次放下心结试图去再信任一次,结果被森冷的现实摧毁。

那一夜是她和他真正的楚河汉界,自此后她下定决心,越行越远,直至划裂国土,分隔天涯。

那一夜是后来许多苦痛磨折乃至如今不可收拾结局的开端,一生转折由此起。

却原来,不过是庆妃苦心一个局。

一个令本就有心结的他和她,彻底对立的局。

她让战旭尧引她去兰香院,她换了韶宁的孩子冒充自己的孩子jiāo在凤知微手中,当凤知微将孩子jiāo给宁弈,她便令战旭尧在凤知微靠近巷子的时候,出箭she死韶宁的孩子,让凤知微亲眼看见“宁弈背叛”。

缜密、狠毒、时间事机,拿捏得天衣无fèng。

庆妃犹自在笑,仰起的鲜血淋漓不辨五官的脸看来狰狞如恶魔,这是她一生里最得意之作,每当想起便觉得能将凤知微和宁弈玩弄股掌之上,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咻!”

一柄长箭狠狠穿透庆妃背心,来势之猛,穿过庆妃身子,犹自将她串在箭上,向前一冲,活活钉在地上。

庆妃笑声戛然而止,在箭上艰难回首,口鼻流血,眼睛里疯狂的笑意未绝。

高台上,宁澄重重扔下手中的弓箭,狠狠的用脚踩了踩,大声道:“我忍不住了,请陛下惩罚!”

软舆上宁弈一言不发,缓缓抬手捂住了眼睛。

宫门二层上凤知微将脸埋在顾南衣背心,一任热泪奔流。

“该死的都会死。”战旭尧森冷的声音响在众人头顶,“顾衍,今日便在皇城之上,将你我旧怨了结吧!”

他一步跨出,楼上所有人都觉得迎面的风烈了烈。

猛烈的风里多了些湿冷的东西,细细碎碎卷了来,漫天里像碎了一地纸钱。

下雪了。

碎雪无声无息自深黑苍穹深处奔来,飞旋在宫门楼头,卷近战旭尧身前时便不再散漫飘舞,那黑衣男子矗立巍巍,双手虚抱如怀山,那些雪片在他真气的漩涡里盘旋凝结,一点点化为碎雪飞杵,在他身前萦绕,呼啸来去。

顾衍却是另一种qíng状,他已经放开了姚扬宇,对着这生平大敌,神qíng凝重而步态自如,一脚前一脚后,无声慢慢抽出腰后一柄金色软剑。

两人虽然对面而立,但杀气便如这午夜雾气,已经无声无息蔓延,四面的兵士都被冻住了般,在原地走不得逃不得,连顾南衣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而无法抽身,他为了带凤知微走,受冻病发力竭,此刻已经是qiáng弩之末,一时竟也无法脱离两大高手的争斗圈。

顾南衣也没有想到脱离,他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那两人,他再不爱思考,此时也明白一切,顾衍,他的父亲,他此生唯一的亲人,此刻正在他眼前,和人作生死搏斗。

那是他的父亲,那是血浮屠的叛徒。

他早早担负起血浮屠使命,他将一生都献给血浮屠誓言保护的人,他二十余年生命里专一恒定永无更改,他以为这是规则这是命定这是不可撼动,然而突然他见到父亲,然后还没来得及欣喜或怨怪,突然便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血浮屠的敌人。

顾南衣静静立在那里,手指却突然开始颤抖,心海深处有什么在苍凉的轰鸣,撞向坚实如一的心防,裂出道道痕迹,生痛。

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命运的讽刺?

原来如此酸疼,如此凉……

众人中只有两个人,没有注视这战场,一个是在顾南衣背上的凤知微,她静静伏着,长长的睫毛垂下,脸色渐渐泛出透明之色,一个是远远高台上的宁弈,他在落雪高台之上,遥遥望着凤知微的方向,眉宇间透出微微的青。

一刻的沉默难熬,一刻之后,充斥天地间的杀气爆发!

“杀!”战旭尧一声厉喝,手臂一挥,化雪成杵,雪杵携着龙卷风一般的威势破空而来,当胸对顾衍撞到,那巨杵所经之处,三丈之外人群头发倒竖,楼角灯笼齐齐一歪灯火一暗,啪的一声,纸面裂碎成千百蝴蝶。

“去!”金光一闪,顾衍的剑后发而先至,剑光一亮间已经暗掉的灯火突然大亮,四面劈啪碎裂之声却更响,这回碎的是地面,坚固的青石地面蛛网般裂开,像一道道狰狞的裂口,直bī战旭尧脚下。

战旭尧冷笑迎上,雪光和金光轰然碰撞,光芒里两道人影翻腾起跃,快如极光,招式几乎无人看清,两人所经之处,诸物全毁,随着他们的快速移动,一截一截的栏杆有如冰雪在阳光之下融化般无声静默的坍塌,而落地后,两人每踏出一步,地上便是一道深长的裂fèng,灰尘漫天,全部激she到楼上楼下人们的脑袋上。

高台上宁弈看着两大高手的战场,皱起眉,低低道:“叫他们住手,不要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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