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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63)+番外

身下的墙突然动了动。

赫连铮以为这是幻觉,一定是自己气昏了,然后震动越发剧烈,随即便看见顾少爷拔出一把玉剑,削豆腐似的将他周围的墙齐齐整整剖开来,轻轻巧巧,扛在了肩上。

墙是条石灌了细米浆建造的,十分结实,被取下一截也不散倒,顾少爷便扛着那截墙,墙上叉着腿坐着个尊贵的赫连世子,叠罗汉似的将人连墙一路扛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chuī响了哨子。

学生们立即迷迷糊糊冲出来,在道路两边列队。

随即齐齐开始揉眼睛,揉完一遍又一遍,揉完一遍又一遍。

无论怎么揉,事实不会改变。

风姿韶举的顾大人,稳稳走着,肩上扛着一截墙,墙头上是布条迎风飞舞的赫连世子。

世子高踞肩头墙上,没空理会底下仰首惊叹的人群,忙着左抓一把右捞一把,把那些飞散的布条抓拢回重要部位。

没办法啊,这位置太高了啊,人家一仰头,什么都看见了啊。

人群越聚越多,赫连铮在高墙之上看见躲躲闪闪的凤皓,连忙呼唤:“内弟,给扔件裤子来——”

白天还抱着他大腿哭的内弟唰一下跑没影了。

“呸!”赫连铮恨恨骂,“给你姐提鞋都不配!”

这样子不成,赫连铮转目四顾,这不是游街么?堂堂世子,面子往哪搁?

他发狠,不就是光屁股么,大家都是男人,怕啥?

于是他准备不顾一切衣带当风的从墙上飞下来,发挥最好的轻功挤出重围就是。

可是当他想把计划付诸实施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原本勾住他衣服的银钉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都在他身下化为一滩银色的水状物,十分的具有粘xing,不仅粘住了大腿,连关键部位都粘住了。

赫连铮这下真不敢动了——这万一人飞起来了,鸟永远的留在了墙上,那就太崩溃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被顾南衣扛着,走大道,过广场,高墙之上,万人中央,沐浴万众仰慕荣光,直到政史院塔楼之下。

“不会吧……”服输不服软的赫连铮抬头看见塔楼,有点明白顾少爷的意图,大惊失色。

顾少爷已经淡定的开始爬楼。

他一直爬到塔楼顶端,那里有个小平台,顾少爷把墙往平台上一墩,找来两块石头各自支住,拔出剑,刷刷在赫连铮身下墙面上写了几个字,然后看也不看赫连铮一眼,下楼。

赫连铮瑟瑟在十丈塔楼高处墙头颤抖。

好似一朵黑莲花不胜凉风中的娇羞……

身下墙面,几个大字剑拔弩张。

“爬墙者,游街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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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世子也没示众多久,这么轰动的事件,很快传到了辛院首的耳中,院首大人从编撰处赶回来,亲自解救下了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世子爷。

那钉子化成的粘胶其实没什么出奇,慢慢的也就脱落,除了留下了世子爷几根毛在墙头作为永久纪念,其余没什么损伤——凤知微做事一向有分寸,就连通知辛子砚来解救也是她安排的。

赫连铮十分后悔,早知道这东西没那么恐怖,当时就该跳下来,现在好了,他的大腿,全书院都欣赏过了。

全书院都欣赏过了也没什么,可为什么最该欣赏的那个反而没欣赏到呢?

赫连世子十分扼腕。

更扼腕的是,从第二天开始,司业大人便公布了一份长达一万余字的学生院规,共分一百八十八条,条分缕析,十分细致,其中“不得爬墙、不得在墙头观景,不得留下个人身体发肤任何物体在书院任何公物之上,违者一律罚银千两”之类规定赫然在目。

因此,为了那几根被永久留在墙头的自己的毛,赫连世子破费一千银。

不过示了众又掏了钱的赫连世子自己倒没什么感觉,糙原上的男儿,天大的事qíng也是呼卓山脉里刮过的风,眨眼便涤dànggān净。

墙爬不成,他就老老实实去敲司业大人的门,随身带着那一百八十八条院规,并认真核对过敲门不在院规处罚范围内。

凤知微平平静静开门,那晚的事qíng也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听了赫连铮的来意,眉头一皱。

“世子。”她微笑道,“常贵妃寿辰,魏司业是要参加的。”

言下之意,凤知微自然是不能参加的。

“魏司业因为既然cao心忙碌编书,又要忙于书院整顿,累病了。”赫连世子大剌剌的从凤知微身侧挤进去,等凤知微回转身,看见他已经舒舒服服坐在美人榻上,脱下靴子,把一双大脚架在了凤知微当晚要整理了带进宫的珍本古籍上了。

凤知微十分愤怒,却完全的说不出话来——她急忙冲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天下第一的顾少爷更是被那股qiáng大的无法形容的靴子味道给熏得溃败千里,唰一声奔上屋顶,觉得只有高处涤dàng狂猛的风才能chuī去刚才那一刻他几乎要被熏窒息的气味。

赫连铮舒服的躺在凤知微刚刚躺过的美人榻上,把脸埋在柔软的褥面上蹭来蹭去蹭来蹭去,迷醉的细细闻着那股似有若无的暗香,心想这女人脸换来换去,又常做男人装扮,肯定也不可能涂脂抹粉,真不知道这香气哪里来的,糙原女儿虽然健朗英气,但是若论起韵味和风姿,还真是没法和中原女子比啊……

赫连世子陶醉在凤知微的香气里,完全忘记前几天他还对中原女子表示了十分的轻蔑。

凤知微换完气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赫连铮抱着她的榻褥揉来揉去,将好好的软缎褥面揉得不成模样,更是无名火起,冷冷道:“世子,魏司业没生病,也不需要你安排生病,如果你不想犯第一百八十九条院规或者再次示众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生病了。”赫连铮抬起头,十分肯定的道,“就在刚才,魏府伴当已经去了编纂处代魏大人告假,编纂处明天也会向秋阁大学士告假。”

“就算我‘生病’,”凤知微默然良久,坚决的压下怒气,笑起来,“凤知微也会病。”

“凤知微要去。”赫连铮似乎完全没发觉某人已经濒临爆发,抖着靴子兴致勃勃的道,“就在刚才,我已经向礼部确定了我会携未婚妻凤知微出席,名单大概已经由礼部报内阁审核完了。”

凤知微不说话,沉在暗影里盯着赫连铮,思考着用什么方式可以把这个男人给不动声色解决了。

“你这样看着我我怪有感觉的。”赫连铮坐起来,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盯着凤知微,“像胡伦糙原白头山上那种特别yīn险的赤鹰,沉在黑黝黝的山林子里,冷不防便从树端she下,啄你一口,特狠、特yīn、特带劲儿——哎,再来一眼我看看。”

这世上就有这么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厚脸皮男人!

凤知微突然发觉,其实楚王殿下很好说话,其实小顾少爷十分温柔,其实天下男子都面目可爱,以前她真是要求太高了。

“我跟你说,魏司业不去最好。”赫连铮突然收了嬉笑表qíng,“以你现在那个身份,很受宠,却也很危险,这种宫中庆宴场合,各方关系复杂的,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上了别人圈套,你要知道,越是众人抢不着的好东西,万一到最后得不到,别人会毁掉。”

他汉语不能和那些饱学之士比,说得有点凌乱,其中的意思却十分清楚,凤知微听着,悚然一惊,才发觉自己以前竟然有点看走眼。

初见他,一指敲碎闺秀马车玻璃,觉得鲁莽跋扈;再见他,金殿之上抱尸而闯,玉阶之下悍然剖腹取肝,觉得狠辣有决断;第三次见他,秋府求亲,三隼为他拼死而战,他为三隼慨然认输,一声小姨gān脆利落,一包咸盐二话不说,又觉得善于驭人而有大将之风;等他追到书院,半夜爬墙游街示众他不过一笑视之,更觉得不愧糙原男儿气度,综合起来,那是个泱泱大气糙原男子,可伸可屈夭矫男儿,不想竟然也懂这等汉人朝争鬼蜮伎俩,懂得这些人心倾轧算计机心。

看着她有点惊异的目光,赫连铮笑了笑,这一笑间竟然第一次露出一丝苦涩,随即低低道:“糙原上,也是有利益之争的……”

凤知微默然,心想权谋倾轧果然在哪里都是同样风行。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中,室内的气氛沉静下来,夏风越过半开的窗棂,将伏在榻上的赫连铮乌发chuī起,乌发下那双眼睛在月色里越发光彩如琉璃,纯粹的琥珀色和神秘的幽紫色jiāo织在一起,月光也失了颜色。

而他微敞衣襟,半露淡蜜色肌肤莹润的胸膛,懒洋洋缩在短小的美人榻上的姿态,像一只藏起了利爪的温和的大猫。

充满男人味道的魅惑,狂野而迷离。

凤知微有点不自在的转开眼光,听见赫连铮带点恳求意味的道,“跟我去吧……名单已经报上去便不能更改,你想必也不愿意让凤家小姐再次被宫中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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