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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219)

“不许出来!”那少年目光发直,看上去似乎有点迟钝。

景横波睡在一地白菜土豆上,嗅着地窖里浑浊的气息,心里有种空茫的安静。

明明无所归依,却似寻着安宁。

上头很快又有了动静,搜索的人可能不止一路。

这回搜索时间很长,但是感觉还是一无所获,景横波听见有沉重的脚步声在灶屋来去,将要撤出。

她轻轻舒口气。

忽然有脚步声一停。上头安静了一阵子,景横波直觉不好,爬起身来,那少年立即上来拉住她胳膊,黑暗里眼眸闪闪发光。

景横波正要拍拍他手臂安慰,忽然听见上头“砰”一声闷响。

听起来像是人体被推撞在地面的声音。

随即又是一声细弱的哭叫,似乎是那个少女声音,但转瞬就没了,也不知道是忍住了,还是被捂住了。

景横波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出事了!

不是发现了地窖,那少女也不会主动搏斗,这是……

一瞬间很多猜想一闪而过,她直觉此刻发生的是最糟糕也最容易发生的那一种,她记得这姑娘相貌颇清秀,而且家里也没人,似乎就她和弟弟相依为命。

如láng似虎的官差士兵,稍微起一个坏心,她便万劫不复!

她微微一动,动不了,那少年还拉着她手臂,力气竟然很大。她回头看那少年,黑暗里眸光发直,动作却执拗。

这是个半痴傻的孩子,却很听他姐姐的话,姐姐说不出来,那就不出来。

景横波挣扎,那少年却忽然一个猛扑,将她扑倒在地,在她耳边道:“不出去!”

景横波撞在一堆土豆上,后背硌得剧痛,一时无力推开。

耳中听见上头挣扎声响,似重拳击在心上。

她一动不动,半晌,有泪珠从眼角,缓缓流下。

这是她在事变之后,第一次流泪。

翠姐死的时候她没流泪。

宫胤让她服毒的时候她没流泪。

毒发的时候她没流泪。

一刀捅进宫胤胸膛的时候她没流泪。

一路逃亡,受尽苦痛,她的泪水始终gān涸,似被那层地狱黑色毒火烧尽。

她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流泪,便纵再笑,内心深处永冻冰层,然而这一刻,地窖里,尘土下,那些不相识的人一再的牺牲,终让她知人间滋味无数遍,未必只给自己最苦一种。

原本哀莫大于心死,只余一片火烧雪落之后的空茫,此刻她的手指慢慢蜷紧,听见内心深处冰层涌动撞击,而雪在烧。

我必不将颓废沉沦!

便纵为这些帝歌百姓,我必归来!

景横波吸口气,在少年耳边悄悄道:“人都走了。你姐姐叫我们上去,你松开我先。”

少年想了想,放手。

景横波身形一闪,不见。

下一瞬她出现在灶屋里,一眼看见挣扎的人体零落的衣衫,少女雪白的肌肤刺痛了她的眼。

她二话不说,cao起灶台上的菜刀,刀背劈下后颈!

“砰。”一声闷响,那粗黑的汉子无声软倒,少女惊惶地抬起头,眼神涣散。

景横波毫不犹豫,低喝:“退开!闭上眼!”

少女一抬头,便见她目光凛冽似刀锋,惊得一颤,下意识连滚带爬逃开,紧紧闭上眼。

景横波第二刀毫不犹豫砍进了汉子的脖子!

一刀鲜血飞溅,昏迷中的汉子吭也没吭一声便了账。

因为先砍昏再砍杀,灶屋里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外头几个在等待排队的人,还在哈哈笑着互相打趣,兴奋地等着轮到自己。

少女睁开眼,看见眼前血流遍地,惊得要叫,不等景横波阻止,赶紧把手指塞进自己嘴里,用手势惊恐地问景横波:怎么办?

景横波双手拄膝,急促地喘息几声,只觉得眼前发黑,摇摇yù坠。

两刀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

她能勉qiáng瞬移,但她走了,这一对姐弟怎么办?人就在这灶屋内,就算逃进地窖也一定会被那些人翻出来,到时候等待这对姐弟的,就算惨不可言的命运。

她不能走。也不能不杀这bào徒。

只能冒险。

景横波示意少女把门悄悄栓上,用桌子顶住,自己走到烟道口,取出怀中一截红色的信pào,那是伊柒留给她的东西。

一直没有用,是因为她还没出城,一旦放she明显烟花,很可能追杀者比伊柒先到。

她拔掉引信,将信pào从烟囱中she出。

“咻。”一声轻微炸响,不算响,但是还是会吸引人的注意力。她走到桌子后,抓起几根尖尖的柴禾,等。

少女慢慢平静下来,披上衣服,也拿起最坚硬尖锐的柴禾,走到她的另一边。

景横波对瑟瑟发抖的少女一笑。

那少女怔了怔,握紧了手中的柴禾,手虽然还在发抖,但十分安静。

门外的谈笑声,在烟花she出的那一霎止住。

有人抬头看了看那一线直入云霄的深红,怔了怔道:“怎么会有烟花?”

另一人反应快,大吼一声,“不好!里面有变!”抬脚踢门。

砰一声门没被踢开,那群人发了急,齐齐上脚,这种门板本就老旧单薄,几踹之下,咔擦一声,门闩断裂,门开了半扇,被后头的饭桌顶住。

一双大脚伸进来,就要蹬桌子。

景横波又是一刀猛砍!

“啊。”一声惨叫,菜刀狠狠地砍入那人腿骨,景横波用力过大,竟然没能立即拔出来。那人已经惨叫着,带着腿上的刀倒下去。

景横波反应也快,拔不出来就不拔,眼看门侧人影一闪,想也不想,手中的柴禾对着人家面门猛刺。

“嗤。”一声轻响,第二个人也一声惨叫,捂住脸向后狂窜,指fèng间有鲜血伴着木屑流下来。

景横波两下出手gān净利落,杀气凛然,惊着了外头其余的人,众人一时不敢再上前,僵持在原地。

景横波急促地喘息,她用尽全力,要的就是这效果,只要这些人贪生怕死一时不敢上前,她就可能等到七杀赶来。

天光渐渐地亮了。

外头一时还没有动静。

景横波头晕目眩,冷汗湿透了衣衫,却不敢倒下,也不敢闭上眼睛,她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晕过去。

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景横波一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一个大汉从墙上的小窗探进身来,一把勒住了少女的咽喉!

景横波大惊也大悔——那窗子半掩在柴禾堆后,她先前没有注意到。

她只得扑过去,棍尖对那大汉猛刺,又怕来不及,手臂一挥,一根柴禾凌空飞起,刺向那大汉眉心。

那大汉一抬头就看见忽然有木棍刺来,大惊之下一偏头,手自然一松,景横波这时也到了,一把先拉过那少女,手中柴禾棍抬手就戳对方咽喉。

她现在出手,力度什么先不说,必定一出手就是对方必死要害。

大汉闪身后让,退出窗户,景横波来不及松口气,因为她听见身后又是砰一声巨响。

因为她离开,顶住门的桌子被撞开了。

几条人影狂扑而入,景横波听见背后风声,最起码有两三条大汉扑向她,她身子一闪想要瞬移,眼前忽然一黑。

下一瞬啪一声,她被三四个人推撞在地,男子灼热的体热和浑浊的气息重重覆盖下来。

又是一声尖叫,少女似乎也被压倒。

手中柴禾已经被撞飞,景横波毫不犹豫,伸手从柴禾堆里再抽柴禾。

不戳死他们,也可以戳死自己!

身上汉子看出她意图,嘿嘿冷笑,“好烈xing的女人!”举刀便砍向她手腕。

刀光雪亮,倒映无数狰狞嗜血眼神。

她闭上眼。

“嗤。”

不是想象中剧痛,不是刀砍断手腕的声音,

是剑尖入ròu的闷声。

“噗。”一声,她还没抬起头,就感觉被什么灼热的东西洒了一头,粘腻而腥臭,不用摸,也知道是血。

她心中一松,趴在地上几乎无法动弹。

七杀终于来了。

忽然又觉得不对,那七个逗比,什么时候都吵吵嚷嚷,哪能这么安静?

身上的重压被卸去,不断响起人体落地的声音,看模样,压住她的人,这一瞬间都死了。

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很有分寸地cha在她腋下,将她轻轻扶起。

景横波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意料之外,又在qíng理之中的人。

“铁星泽……”她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昏暗的灶屋内,铁星泽神色愧疚,怜惜地将她上下打量,“对不住,陛下,我来迟了。”

景横波想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却忽然想起这人和宫胤的关系,顿觉心中滞闷,微微转过头去。

铁星泽向来善解人意,看见她神qíng,便轻轻道:“昨晚,我们这些质子都被拦在外围,无法进入皇城广场……我派人打听了个大概,就出来寻找你,总想着这附近你比较熟悉,可能会来,就是不知道你到底会在哪里,刚才看见烟花,就赶来了……你……”他顿了顿,道,“我是冲着咱们以往的朋友jiāoqíng来救你的,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和其余……任何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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