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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296)

裴枢的手下们已经呆了,步子都停了。有人开始哭泣。

“裴枢。我不信你不恨。我不信你不想出去。你是龙城少帅,你是玉白金枢,都说你纵马风流,笑傲大荒,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仅仅因为怕死,就躲在天灰谷里一步都不敢出去,一辈子看灰色的天,吃黑色的糙,睡腐臭的淤泥,死了之后连坑都不用挖,扔在淤泥里化作沼泽肥料?啊啊啊裴枢,你真不要脸,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你想让宫胤笑死?你想让明城笑死?你想让英白笑死?你想要金召龙笑死?啊他们知道你这个样子一定会笑死的。宫胤会觉得侮rǔ,你这样的人怎么配他动过脑筋?明城会觉得侮rǔ,你这样的人她为什么会曾经觉得你帅?英白会觉得侮rǔ,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和他齐名?金召龙会觉得侮rǔ,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他花很多心思陷害……”

“闭嘴!”

怒吼声足够掀翻一座山谷,景横波甚至感觉到身后裴枢喝出的气流卷起了她的发。

如果此刻有根针,她估计轻轻一戳,裴枢就炸了。

身边的人都停了下来,除了裴枢呼哧呼哧喘气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封号校尉们一脸呆滞,被景横波的唠叨毒舌惊得还没还魂。裴枢手下们灰色的脸上一脸悲愤,这些漠然,如被灰泥铸就的制片人,胸膛终于开始剧烈的起伏。

疮疤剧痛,被硬生生撕裂,浇上这日的雪,痛彻心肺。

景横波抬起眼,已经到了谷口。但此刻裴枢及其手下也已经追了上来。他甚至在bào怒中,还用自己的方式,指挥手下以一种奇异的阵型,包围了她和封号校尉们。他们不动则已,一动就会被留下。

“你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吧?”裴枢喘息半天,yīn狠地道,“我给你说最后一句的机会!”

“我说,”景横波立即道,“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

“不好!”裴枢大吼。

“裴枢。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

“闭嘴!打赌!赌什么!”

“赌我能让你自己出谷。”景横波耸耸肩,“赌你留不下这些救命药糙。”

裴枢yīn狠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转,他确信他们已经被包围,除了这个讨厌的小子可以用他的诡异轻功逃出之外,其余人,连同药糙,一个都不可能出谷口一步。

他是名将,对战场的准确判断,是本能。永不会错。

但他还是狞狠地道:“不赌!”

他觉得这小子有诈。既然他已经稳cao胜券,为什么要理会他?

名将永不意气用事。

景横波想真赞啊这小子一定要拖来做传令太监!

“赌你一根药糙都留不下!”她道,“而且我一步不动!”

裴枢眯起眼睛。

“你在蔑视我?”

“对,我就是在蔑视你!”景横波好像对他的杀机没感觉,笑嘻嘻一点手指,“你丫的要连这个都不敢应,你这辈子就也只配做烂泥塘里的打滚猪,你还有什么脸来号令手下?我要不要把那些寻金shòu留下来给你过个元帅瘾?”

裴枢神色一震,盯紧景横波,腮帮上肌ròu微微鼓起。

被击中软肋,名将也有无奈处。

他也不信,就算这小子能隔空摄物,也必有个过程前后,他连一根药糙都追不上留不下!

“赌了!”他蓦然大喝。

喝声未毕,他肩头微微摇晃,已经做好了发力急掠的准备。

“看清楚!”景横波立即接上,双手一挥。

“唰。”一声,所有装满药糙的背囊,忽然不见!

所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裴枢一震。

准备尚未做好,别人已经出手完毕!

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但,还来得及!他抬头,看见还有一个背囊,稍微落后一步,正在视线中快要消失。

不能让这背囊出谷!

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身法提升到极限,他的身影在所有人眼中幻化成一道虚影,已经看不清轮廓,像作画者拖笔糊了的痕迹,忽然就不见。

步子冲出,眼看背囊就在前方,他心中一喜,再冲一步,伸手一抓。

最后一步冲出的时候,他听见身后惊呼,心中得意——想必是身法过于惊世骇俗缘故?

身边景物似有变幻,但他用尽全力,此时收势不住,别说只是身边不对劲,就算前面一只黑魑,他也只能这样撞上去。

手指已经触及背囊!

他心中狂喜。

赢定了!

背囊忽然前移了一寸!

眼睁睁在他面前前移一寸,啪一声,落入前方一个沼泽中!

裴枢想吐血!

这一瞬间给他的感觉,像自己忽然成了一条狂奔的狗,被逗狗棒引着狂追,他追一步棒子挪一步,最后他快要追到的时候,人家把棒子给扔了。

这一瞬间他跳入那个沼泽的心都有了。

他站定,不住喘息,用力过度,全身骨骼都在回力后嘎嘎作响——他现在想拆了那小子骨头,每一根都做成逗狗棒!

站定之后他忽然浑身一震。

四面景物……

雪……

抬头,有雪飘下来。

天灰谷毒雾千百年凝化将成实质,雨雪永远落不下……

四面山石微绿,雪地底土壤油黑。

天灰谷所有东西,都是灰色的……

他激灵灵打个寒战,有点僵硬地半转身。

第一眼他看见身后山石,巨大的灰色石头上,血红的篆书:天灰谷。

看见山石后谷口,自己目瞪口呆的属下们。

看见同样目瞪口呆,但眼神满是得意的封号校尉们。

看见那个小子,果然还在原地,一步未动,正对他勾了勾手指。

“小枢枢。”景横波道,“我没动,你出谷,糙你一根也没捞着,咱们的赌约怎样?”

裴枢灰色的脸竟然也能变化出无数色彩来,眼睛黑钻石般亮得可怕,景横波看着他那双耀眼得令人心窒的眼睛,心想这家伙光凭这双眼睛就足够艳绝天下了,这张灰色的脸可惜了,一定要想办法给他弄白了。

“出来了就不要再进去了。”景横波张开双臂,笑吟吟道,“你看,外头的土真黑,外头的天真暗,外头的石头是青色的哎,真神奇,真好看。”

裴枢的手下们在谷口探头探脑,衷心表示确实真神奇。

裴枢僵立在谷口之外三步,景横波眼尖地发现他的腿微微颤了颤,似乎有点不适应脚下过于坚实的土地。

然后他回头怒吼:“还不都滚出来!”

裴枢手下们颠颠地奔了出来,裴枢一人给了一巴掌,“混账!蠢货!”被打的人摸着头排队,似乎很习惯。

出谷站了一会儿,这些人就开始腿抖。

“哎,地面好像不稳……”有人想瘫下去。

“哎,这空气让我窒息……”有人拼命吸几口空气,脸上露出不适应的古怪神qíng。

“哎,我想滑……”有人身体抖了抖,还想做出滑行的模样。

裴枢虽然一直努力站直,但身体一直在微颤。

景横波和封号校尉们,本来抱臂笑看这群家伙的怪态,这当然不是毒发,不至于这么快,这只是这些人在毒谷恶劣环境中呆了五年,不见天日淤泥为伴习惯,此刻站在坚实土地上,面对新鲜空气,一时不适应。

就好比中国人去外国,也会觉得天蓝得刺眼一样。

景横波笑着笑着,有些笑不出来了——五年不见天日,毒雾淤泥中茹毛饮血,以至于五年后这风雪之日,并不见得如何美好的外界环境,都让这些曾叱咤风云的huáng金部名将功臣们惊慌失措,无法适应,这是何等的心酸悲凉?

远处忽然有脚步声杂沓,有人奔来,大喝:“前方何人!可是进谷的兄弟回来了?”

景横波一看,好像是北辛城主的护军,大概是听见这边谷口的动静,过来查看了。

她还没回答,就听见裴枢怒声道:“你敢问爷爷话?杀!”

身影一闪,他已经撞入了那十几人中,灰色影子烟光水汽般绕了两绕,那些护军就晕了,有人想擦擦眼睛,手没抬起来就发出一声惨呼——手忽然没了,溅着血,飞上天空。

裴枢的属下们鬼魅一般she出来,这些人在平地上一时站不稳,打架顿时就找回了平衡,灰影穿梭,血光激she,惨呼连连,杀气纵横,天灰谷伏杀一幕重演,这回倒霉的是一群护军,几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群人就变成了七横八竖的尸体。景横波还没来得及走出谷口,脚下就触及了奔流满地的鲜血。

她眨眨眼——狠,好狠,这群人本身是悍将出身,再受尽冤屈折磨,一出手就不留余地,杀气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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