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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405)

景横波目光灼灼,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很多,首先她就没明白,一言不发的穆先生,是怎么令对方敢死队一样冲过来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手法只能一次,冲进一个,第二个不会再冲。

“第二个怎么杀?”她用口型问穆先生。

他含笑看她,做了个“你来”的手势。

景横波眼睛一翻——哟呵,什么意思,比上了?

比就比。

她先去chuáng上休息了一会,和穆先生各据一边,他袖间香气淡淡,遮住了血气的浓郁。

外头忽然有了敲窗的声音,有人急不可待地问:“好了没?”

景横波起身,去屋角,扛了那鲜血浸染的被子,被子里裹着那两截人,正有半截在外头,看起来倒还完整,上半身也没有血迹。

这种事做起来其实需要勇气,想到被子里到底是什么,她就有点手软。可她忽然明白,在玳瑁,在大荒,这样的场景也许以后会很多,她如果不能克服心障,就永不能真正成为杀伐决断的王者。

黑暗世道,不容软弱。

身后有他的目光在,暖和坚定,她忽然便不怕了。

将被卷扛起,调整了一下那人手的姿势,她蹲在窗下,将那人慢慢竖起。

那人半个身体探出窗口,手微微招展,是一个“你来。”的姿势。

外头有人在笑,笑道:“哈,一起?也行!”

有人奔了过来,窗口窄小,堵了一个人就再不能进人,他便将堵住窗口的人,不耐烦地一拨,“还堵着gān嘛,让开。”

那人应声而倒,后来的这人一怔,觉得手感不对。

他一低头,就看见倒下的那人胁下,忽然穿出一抹雪光,刺入了他的胁下。

从胁下入,斜斜一挑,刺入心脏。

“嗤。”极轻微一声。

近在咫尺,人体阻挡,无可逃避。

他身子一僵,靠住窗口,不动。

景横波顺势将他拖进窗口,姿态自然不大好,落地砰地一声。

外头有人在笑,“瞧这家伙急的,窗子都不会爬了!”

景横波听着外头声音和呼吸,目光闪闪——人剩得已经不多了。

她开始蹲下来,扒这些人衣服,天门弟子,哪怕是低级弟子,身上应该也有些不错的东西吧?

东西是不少,册子丹药各种奇怪玩意,她也来不及一一研究,先收起再说。

第三个人是穆先生杀的,他在屋内模拟出三人争执打架的声音,一个天门弟子急着进来劝架,把自己劝死了。

但后面出现了难度,接连进去三人,却没什么声息,还闹出争执,显得有几分诡异,剩下的几个人,犹豫着不肯进来,甚至开始后退。

还没退两步,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们一回头,就看见满地汤水,一个老妇人怔怔看着他们,嘶声叫喊:“来人啊,有贼!有贼!有贼闯了我儿新房!”

这时天已经将亮,村里已有人起chuáng下地,村子里其余人,自然对昨夜办喜事的人家投以关注。一眼就看见几个白衣人围在喜房外,顿时都警惕地围拢来。

钉耙锄头举起,也是寒光闪闪。

景横波趁机抛出一chuáng带血的被子,扯着嗓子大喊:“贼人打劫,救命!救命!”

乡人一听顿时轰然,眼看被子被血浸透,又惊又怒,大群人向那几个白衣人扑去,白衣人哪里将这些不识武功的乡野百姓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正要拨开眼前的锄头钉耙,大开杀戒,忽然发觉不对劲。

那些动作原本很慢的锄头,忽然就到了眼前。

那些算着原本不该到达自己面前的钉耙,忽然就绊住了自己的脚步。

那些乱舞的菜刀擀面杖,忽然挡在了自己必须要去的路上。

而自己的剑,似乎被奇异的力量拨动,总在将要杀死来人的时候,被拨歪到一边,伤着了自己的同伴。

哎哟大叫不绝,却是发自自己和同伴口中,这让这几人开始感到惊慌,更惊慌的是,这边他们被百姓围攻了,屋子里那几个人,包括纳木尔,一个都没出来。

再看看自己这边,这才惊觉,明明那么多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血路没有杀开,他们反而被钉耙扯住了衣服,被锄头敲到了脚趾,被擀面杖捶在了背上,他们惊惶中想要施杀手,杀手却被重重叠叠的人群淹没。

一个人被他们打倒,就有更多的人涌上来,当第一把菜刀砍上他们的后背,更多的伤痕便绽开在雪色的衣裳上。

蚂蚁,亦可以咬死大象。

在窗前观战的景横波,看着窗外被人群包围住,仿佛在怒海中挣扎的那几个人头,嘴角轻轻一撇。

不用再看,结局已经注定了。

她转身的那一刻,晨曦正从窗外she来,将她的脸和轮廓,镀一片深金淡红。

屋内,他亦抬头,目光jiāo汇,各自被彼此的熠熠光辉,点亮。

……

一夜风波历劫过。

之后的事很好办,找到在村外等候的虎子,给了他银子,告知他二丫在哪里躲藏,顺便记得把被打晕的傻子放在村口。

至于那些尸体,村人自己会知道怎么处理。乡人自有乡人的智慧。

天亮的时候,景横波和穆先生回到了王进的队伍里,那时候王进也不过刚刚赶跑了一批刺客。

王进甚至没有多问他们去了哪里,昨夜刺客纷乱,各自厮杀躲藏,谁也顾不着谁。

景横波累极了,危机一过又睡着了,醒来时安安稳稳地躺在马车里,甚至身上都换了平常的猎户女儿衣服。

身体还是不舒服,觉得寒冷,但比昨夜一开始发作已经好了很多,后来她和那群白衣人的对战,几乎都没有太费什么功夫,没有再受到寒气侵袭,她体内的各种能量就能自己慢慢调整,不至于来一场重病。

只是想起昨夜喝醉酒惹出来的事,她头更痛了。

真见鬼,以前在现代那世,她酒量明明不错。啤酒一打随意,白酒半斤不倒,谁知道到了大荒,一次比一次差。

都说有心事的人容易喝醉,看样子以后她得戒酒。

她摸摸身上衣裳,竖起眉毛——她的衣裳,是谁换的?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换的,她想找人算账,但人家在对面睡着,她凑过去一瞧,穆先生居然睡得很香,似乎很疲惫模样。

她凝视着他的睡颜,目光复杂,半晌,轻轻将头转了过去。

外头声音吵杂,她下了车,王进那批人受伤不少,王进说已经派人向门中求援。奇怪的是厉含羽也在其中,虽然灰头土脸,但居然没受什么伤,景横波过去,听见他和一个帮众chuī嘘,chuī他如何单人徒手,杀掉了三个刺客。

景横波撇撇嘴,什么单人徒手杀刺客?是轻功太好,逃掉了吧?

厉含羽看她过来,立即躲臭虫般躲过一边,连被她衣襟擦过的衣角,都掸了又掸。

景横波嘿嘿一笑,等着吧傻叉。

之后继续上路,陆陆续续有人不断加入队伍,都是得了消息来支援的罗刹门、烈火盟和炎帮手下。

而一路上,刺客也一直不断,而且随着罗刹门这边人数的升级,刺客也在升级——刺客是影阁叛徒雷生雨派来,追杀穆先生的,但因为其他江湖大佬也曾参与谋刺穆先生,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当雷生雨的人屡次刺杀失败,其余大佬也坐不住了,自然也要派人加入了刺客队伍。

而罗刹门这边,认为自己保护的是女王座下“英白”,指望着英白带路,和女王会合,结成联盟。在他们的认识里,刺客自然来自其余门派,目的是阻止他们和女王结盟。他们一边心惊门派大佬们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一边极力自保。对方刺客在升级,他们的反抗也在不断升级。

到后来,双方都因为对方的投入人力而不断投入,一场简单的、双方认识根本不一样的追杀和保护,竟然演变成了整个玳瑁江湖,三门四盟七大帮十三太保的对抗。

整个玳瑁都因此被惊动,无数人流向着丹棱山方向汇集。

双方等于两队被景横波蒙住眼睛的驴子,被耍着盲目地对冲。景横波和穆先生这两个真正的目标,反而在这种对冲的空隙里,悠哉坐车、喝酒、谈局、论道。

两人并不提那一夜的惊心动魄,甚至穆先生都没问过,当初那山dòng里,景横波为什么要骂他赶他,有一种心事不可言说,只在沉默中发酵。

车窗外杀杀杀,血ròu横飞;车窗内谈谈谈,论尽玳瑁风云。

在这一路上,景横波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给穆先生,但内心里,她对他却越来越佩服。他对玳瑁乃至整个大荒,具有一种通盘的了解。那些复杂如乱麻的江湖势力关系,在他明锐的眼底,是泾渭分明的丝缕,眨眼便可以理清。

她和他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既防备又信任,既亲近又疏离,既可以相互jiāo托,也各自留存心事。两人的接触也显得有些古怪,她行事无男女之防,靠的近了免不了碰碰擦擦,他并不避让,也不拘束,但也从来不主动接近她。除了那夜“dòng房”外,他似乎还是那个有些亲切有点温和但骨子里高贵的穆先生,在极近的距离里关注着,再在天涯之外遥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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