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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436)

这不是来暗杀或者抢劫的吗?

明晏安也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他却不耐烦了,将手中黑螭一抛,抛到明晏安脚下,道:“不白拿你的,尺子。”

黑螭落地,军士们大声惊叫,“保护大王!保护大王!”急忙扑上去阻挡,训练有素的百人队立即扑上,用特制的器具捕捉黑螭。

明晏安一抬头,隔着密密的人群,却看见锦衣人负手而立,不言不动,眼神里淡淡轻蔑。

他眼神,好似写满“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明晏安心中发堵,只觉得自看见这人起,似乎所有人和事物,都被他睥睨的气场压下。

这种感觉,只有几年前,他前往帝歌参拜国师时,才有过。

但身为一族之长,见惯人物,他也立即判断出了这人的实力。

不用说,必定是qiáng手,在他最为困难的此刻,这人的出现,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是随意路过的高人,还是女王请来的帮手?

明晏安心中一动,手一挥,“尺子!”

王宫里自然什么都有,不多时,司衣监的太监,就气喘吁吁送来了尺子。

那锦衣人身后转出几个男子,每人都背着巨大的包裹,其中一人过来接了尺子,明晏安到此时才发现那几个护卫一样的人存在——锦衣人气场太盛,自然而然将所有目光集中,其余人很容易被沦为了人ròu布景。

那人将尺子接过,在锦衣人面前蹲下身,先从背上包袱取出剪刀,将他左侧袍角,小心翼翼剪下了一块。

所有人都一呆——这是什么意思?千军阵前剪衣服,是要投降吗?投降也不能只剪指甲大的一块啊,再说他那锦衣,又不是白色。

至于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剪刀这种诡异事qíng,在此刻,倒显得不那么诡异了。

锦衣人低头看了看那块剪下的袍角,袍角上沾了点泥。他示意扔掉。

那护卫半跪着,用尺子将剪下的袍角量了量,扔掉沾了泥的那块,然后用尺子,在gān净的右边袍角比对之后,剪下同样大小的一块。

他量得很仔细,jīng确到最微小的刻度,动刀裁的时候屏住呼吸,生怕稍不注意,裁坏了。

一个人负责量和裁,另外还有两个人,负责扯住整个袍子上下两端,将布料扯直,以免布料不平整,裁的时候出现大小不一致。

护卫们以前没这个经验,裁出来大小不一,然后就再裁,这边大了那边又小了,再裁……等到左右完全对称,主子的袍子也变成了短裙……

整片空地鸦雀无声。

包括明晏安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五个大汉,半跪在那锦衣人身前,忙忙碌碌地,给他裁出个左右对称的袍角……

这造型,太诡异了……

几个大汉小心翼翼忙好,又退后看了看,确定左右袍角完全对称,才舒了一口长气,小心退到锦衣人身后。

锦衣人只垂目看了看,似乎比较满意,也没说什么,那些大汉,脸上的神qíng便似得到了大赦。

明晏安坐直身体,只觉得背心一瞬间凉飕飕的,竟然出了一身汗。

眼前这人的做派,他一开始认为是虚张声势,然而看到此时,同样出身富贵的他便已经确定,此人出身绝对不凡。

而且他通身尊贵,毫无糙莽气息,也不太可能是出自哪个大型江湖组织。

他心中电光一闪——此时此人出现,是否是上天给我的助力……

想到这里,他急忙下了步辇,又示意军队不必妄动,亲自上前,笑道:“尊客从何而来?何事叩访我玳瑁王宫?”

他语气不卑不亢,给了对方面子,又扣住“造访”两字,想以此试探对方态度,是敌是友。

锦衣人抬起眼,神qíng倦倦的,他眼睛很亮,如星辰,偏偏眼神淡漠又居高临下,充满虚幻和矛盾的奇异感觉,令人凛然。

他很明显听懂了明晏安的意思,却不耐烦繁文缛节地应对,随意地道:“路过,迷路,求个宿处。这条黑螭,算在下给族长的宿资,如何?”

这种看似客气,实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让四周军士都露出怒色,明晏安却微微笑了,温和地道:“佳客远来,小王本就该好生招待,宿资一说,不必提起。来人,给这位兄台安排凝雪阁。”

锦衣人此时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人说玳瑁之主也如乌guī,爱缩于壳中。我瞧你,倒是个人物。”

“放肆!”明晏安身边将领,忍无可忍呵斥。

锦衣人就好像没听见,他眼底似乎容纳这天地之大,却根本没有寻常人的存在,就连明晏安,也是几次对话之后,才不过正眼看了一眼而已。

这番做派,看在平常人眼里,是装腔作势,只有拥有一定见识的明晏安这种人,才能分辨,到底什么是真气派,什么是假神气。

养移体居移气,久居高位者形成的气度风范,不是谁都可以扮得来的。

明晏安因此显得更加谦冲有涵养——他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就算不求个盟友,也不愿招惹任何敌人。

“请。”他不多言,甚至不问对方身份来历,微笑相让。

“大王!”他的亲信将领想阻止,“此人来历不明,武力非凡,怎可随意放入宫中重地,万一他是个刺客……”

这也是明晏安的顾虑,然而他看一眼锦衣人,他正负手看黑水泽,似乎对那片可怕沼泽很有兴趣,根本不在乎这边的看法。

“世上没有这样气质的刺客。”他咬一咬牙,低声道,“赌了!”

军士们不甘心地让开了道路,锦衣人闲庭信步入宫,很自然地走在了前边,倒显得明晏安是他的随从一般。玳瑁从属们自然又一阵不服气,明晏安眼底却闪出亮光——观人观气度,这人如此习惯从军阵中行,本身一定是手掌军权者!

军队列阵的杀气,对人很有震慑力,如果不是见惯,第一次很难有人能从容穿过。更不要提此人走过军阵,神态依旧居高临下,但又生出几分亲切,很明显,他经常检阅军队,下意识移qíng了。

明晏安更加确定自己判断没错,忙吩咐宫人,好好给客人准备食宿,又亲自询问客人,想吃些什么。

那家伙走在前头,毫不犹豫回答:“蛋糕。”

明晏安愣了愣,蛋糕是什么东西?

锦衣人也顿了顿,醒觉这玩意在大荒是不可能有的,只好很将就地道:“甜食也行。”

原来是个喜欢吃甜的,明晏安忙令御厨准备最好的甜食点心,送去凝雪阁。

他并没有跟到凝雪阁,再去和人家示好,那样太掉价了,也会令人家轻视,所谓过犹不及。

他吩咐护卫好好看守凝雪阁,只要对方没异动就不要gān涉,自己转去了前宫——他还有个麻烦女王要应付呢。

……

一间陋室,黑暗,狭小,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热水淡白的雾气。

屋中有人在呻吟,压抑的,微微愤恨的。

“哧。”一声轻响,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屋中血腥气乍浓,热气腾开。

微光自窗fèng透入,照见chuáng上浴血挣扎的人,他被人压着,一人坐在chuáng边,给他处理伤口,动作稳定,慢条斯理。

惨呼和血腥气,都不能令他的手颤抖一分。

将那肩上对穿的血dòng填塞了药,包扎好,他转身洗手,对那痛得浑身发抖的人道:“好了,起来吧。”

chuáng上的人瞪大眼,似乎不信他的话,半晌嘶声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穿一身黑斗篷,慢慢洗手,道:“池门主,你不想报仇吗?”

“我报仇也是先找你!”chuáng上的伤者正是池明,狰狞着一张血迹斑斑的脸,恨声道,“你说到时候会有令女王失败的杀手锏,你说最后会助我一臂之力,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我不是帮你了么?”那斗篷人奇怪地道,“我救了你,还给你治伤。如果不是我把你扯进人群,你知道会有多少人不放过你?别的不说,仅仅等在人群外,要斩糙除根的,就不少于两批人。”

“如果你之前就出手,我根本不会失败,也不会被废了武功!”池明怒吼。

“我只应过会出手,会帮你,我可有一个字骗你?”斗篷人毫不以为意,犹自带笑。

池明苍白着脸色,渐渐回过味来,嘶声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摆了我一道!”

“想那么多gān什么呢?”斗篷人笑,“你该想想,是我救了你,不然你现在就在哪处乱葬岗,在野狗肚子里晃dàng了。”

池明想着那可怕一幕,激灵灵打个寒战,再看向斗篷人的脸色就变了,不是感激,而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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