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帝本色(467)

这番说辞似乎无懈可击,她转头看他的眼睛,他却不和她对视,只牵一牵她的手,提醒,“别松开,如果走错了方向怎么办?”

“就这么大地方,”她似乎qíng绪找到了出口,立即道,“走再多岔道,最后总能走出去的。人生怎么可能不走错路,何必每一步都要替人矫正?你累不累?多事不多事?”

她自己都没发觉,问到最后,她语气咄咄bī人,隐然带几分激愤,和平时判若两人。

他还是平静的,道:“你说的对。但是我们赶时间。错一步,耽误了时辰,最后结局就不一样了。”

“我不赶时间!”她怒道,“我宁可耽误了时间,再狂奔追上,也不要别人替我安排!”

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就怕有种东西,一旦耽误了,你再怎么狂奔,也追不上。”

“什么?”她立即尖锐地接上,鼓足力量准备驳斥他。

他手中伞尖却忽然“当”地一声,碰到钢铁之物,伞尖震开那片已经松散许多的土,景横波看见一个圆形的,像是现代那种飞天轮,只是缩小了很多倍的铁状物。

这东西上连着许多皮绳钢索,现在皮绳基本都被咬断了。

圆轮足有一人高,她大喜,只要能站进一个人,她就可以瞬移了。

随即她便犹豫了,回身看看他,想知道他打算怎么上去,这轮深埋在地底,上面虽有通道,却是极细的管道,根本过不了人。

他却放开了她的手,轻轻道:“后面就看你的了。小心。”

“你……”她想问什么,却忽然不知道问什么。

“我能出去,但需要花费时辰,你赶紧去救人。”他道,“其实没有人会替你安排所有的路,大部分的路,是你自己走;以后更长的路,是你自己走。”

她霍然回身,要抓他的手,他却将那奇特的伞塞进她手中,冰凉的伞尖冻得她一颤,想好的话顿时忘记了。

“这东西不要随便还给人。”他道,“谁想要回去,就敲他个狠的。”

她还没明白这句话,他将她一推,“去。”

他出手突然,她被推得一个踉跄,冲入圆轮内,体内一股气流推动,bī得她下意识一个闪身。

再抬头已经是地面,月朗风清,长空如洗,再无土室的憋闷污浊。

脚下微微晃dàng,她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那秋千上。

爆炸发生在地下,上头损毁反而不怎么严重,秋千机关已经发she,她便没有立即下来,轻轻dàng起了秋千。

扬起头,风将长发chuī开,离青天越来越近,离星光越来越近,她在高处悠悠摆dàng,伸手摘月;他在地底沉默仰望,轻轻捂唇。

金huáng的月扑入胸臆,镂一道弯弯的疑问,没有人愿意给她答案,或者,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寻找。

衣裙飞扬,dàng至最高处。

恍惚里还是当初玉照宫,她的秋千蹴过他窗前,惊飞落花一片。

她忽然撒开手。

身影一闪,不见。

……

远处一棵树上,斗篷人默默凝望,看见那女子dàng起秋千身影如飞仙,一闪消失。

他眼底闪过奇异的光。

“果然弄不死你们……这样也好。”他一笑,转身。

没有对手的人生,才是最寂寞的。

……

直到该离开的人都离开,才有两条人影蹿入院内,挖开秋千下的地面,将他接出来。

他一身衣衫满是泥土,连带人也灰头土脸,护卫忙不迭地给他掸灰,心中想着这世道是怎么了,如雪如月不染尘的主子,日子越混越糟糕,淹过水滚过泥潭,现在连土坑都钻了。

他默默任护卫掸灰,自己坐在秋千前,将秋千慢悠悠推啊推。

秋千轻轻dàng起,越dàng越高。他仰起头,好像看见她,立在秋千上,dàng向他的窗前,笑声如珠洒落,庭前落花姿态冉冉,不及她笑意嫣然。

有时她会调皮伸脚,似要踢上他鼻尖。

那时她总是怨怪他任她空飞,不曾抬头。

那时她不知道,自从她开始dàng秋千后,他的桌案上,便放了一块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镜子。平日里遮着不给她瞧见。

她dàng起秋千时,影子会在镜中蹁跹而来,由远及近,chūn花红叶里,是一帧最美的画。

而那画在他身下怀中,那一低头的倩影,走不出他目光的天地。

……秋千越dàng越高,下一次返回的时候,他忽然身子一闪,坐上了秋千。

这秋千她刚刚坐过。

如今他坐上,也算陪她dàng上一回秋千。

将当日未能和她一起做的事,慢慢补偿。

风将长发chuī开,离青天越来越近,离星光越来越近,离她越来越近。

再回到原点。

且将心事乘风去。

夜半独数几颗星。

……

月华宫内,那内侍,qiáng制地将点心塞入明悦口中。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挣扎着,小脸涨红,却挣不过那内侍的力气。

忽然远处一声闷响,震得那内侍手一抖,点心落地,那内侍骇然看了发出震动的地方一眼,急忙蹲下身去捡点心。明悦趁机跑开。

那内侍的手忽然被踩住,他一个哆嗦,抬起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耶律祁踩着他的手,含笑问他:“你在做什么呢?”

“你你你……”内侍惊恐地看看外面,却发现门被自己关上了,他想喊,耶律祁踢出那块点心,正堵住了他的嘴。

内侍急忙去掏嘴里的点心,但眼看着他的脸就发青发紫,身躯僵直,砰然倒地。

耶律祁脚尖踢踢他,喃喃道:“好厉害的毒……”他似乎有点疑惑不解,蹲下身又看看那内侍,才发现他没死,只是浑身僵硬,脸色狰狞,眼珠子还在骨碌碌的转。

这就对了。明晏安虎毒食子,但无论如何,明悦还有用,现在毒杀了毫无必要,他只是想下点不死人的毒,好控制住明悦而已。

耶律祁脸色不大好看,明晏安看似儒雅亲切,但这恶毒心xing,实在少有。

他想了想,问明悦:“跟我走好么?”

那孩子却拼命摇头,抱住柱子不撒手,呜呜噜噜小声道:“娘……娘……”

忽然门砰一声被撞开,柴俞出现在门口,那么冷的天气,他一身衣衫已经汗湿。

明悦看见他,浑身一颤,松开柱子就要扑过来,耶律祁忽然一拂袖,那孩子软软倒地。

柴俞一惊,便要冲过来,耶律祁已经淡淡道:“他没事。”

柴俞不敢再前进一步,他疑惑而紧张地看着耶律祁,耶律祁已经换下了穆先生的装扮,一身黑衣,取下了银面具,他不认识。

“女王在哪里?”耶律祁问。

柴俞心思都在明悦身上,下意识答:“我看见她往凝雪阁方向去了……”忽然惊觉,“你是谁?为什么问女王?”

耶律祁不答,又道:“你能照顾这孩子么?”

柴俞立即道:“能!”怕他不信,赶紧证明道,“我以前在宫里呆过,照顾过他,我……我不会害他!”

耶律祁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怎么回答,只道:“那你带着他,在这宫里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不要乱走,等女王回来。带你们一起出宫。”

“出宫……”柴俞眼底绽出亮光,但看看孩子,又有些犹豫,“我跟着女王出宫就够了……”

“刚才,那内侍给这孩子喂毒。”耶律祁冷冷道,“你还要他留在宫里吗?”

柴俞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一张脸顿时雪一般的白。

耶律祁已经转身离开,走出几步,淡淡道:“做人不可太贪心,做人当有是非心。你,想清楚。”

柴俞怔怔看着他背影消逝,蓦然身子一软,瘫坐于地。

明悦从柱子后跑来,扑入他怀中,“娘……娘!”

柴俞泪如泉涌,抚摸着他的头发,“悦儿……悦儿……”

泪水断线般滚落,她全身都在颤抖,“你好狠心……好狠心……”

“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孩子仰起头,笨拙地想要替她擦去泪水。

柴俞立即忍住泪,衣袖擦擦眼,露出一个笑容,抱住他道:“娘不是和你说了,娘要去做一件事,做好那件事,娘和你,和父王,以后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她忽然顿住,看着那地上的半块点心,眼底露出痛苦之色。

真的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吗?

虎毒不食子,明晏安连这样的事qíng都能做出来,她还该有任何期盼和信任吗?

上一篇:凰权 下一篇:卡罗迪亚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