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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507)

明晏安此时若听见,一定会出一身冷汗,但现在出汗的是中文,“主子,您可别再和女王做对了……”

头发还没长出来呢!

“我什么时候和她做对了?”锦衣人奇怪地道,“我帮她救了人质,最后全部还给了她,还送了她一副我jīng心制作的男欢女爱双人棺,哪里对她不好?”

中文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

“将来如果小蛋糕知道了,你务必得把这事和她说清楚,就照这样说。”锦衣人忽然想起这件要紧的事,关照他的老实属下。

老实属下老实点头,觉得这样说也是没错的。

“那您再帮帮女王?”中文总觉得主子的逻辑不大对劲,有心想要帮他弥补,“文姑娘知道,会更欢喜的。”

锦衣人托着下巴,半晌道:“我又不喜欢景横波,为什么要帮她?要我帮她,看qíng况。”

中文眼睛里写满了“什么qíng况?”,锦衣人瞥了一眼愚蠢的人类,难得肯耐着xing子解释道:“要我出手,得有理由。明晏安如果今晚老老实实,看在他对我供奉殷勤的份上,我不想坏他的事;如果他真的派人来灭口……”

他笑一笑,笑得充满期待。笑得中文又出了一身冷汗,禁不住在心中祈祷。

老明,赶紧派人来杀主子吧!

他就是欠砍!

……

夜半的时候,锦衣人暂住的宝月宫殿顶,忽然有嗖嗖的风掠过。

深夜里似乎有猫在叫,随即断绝,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腥气,将夜色侵染得越发迷离。

衣袂将风割裂,风将夜割裂,夜又将生死割裂。

隐约有噗通之声,也不知道谁堕落了谁的陷阱。

这样的声音循环了好几次,几乎贯穿了整夜,宝月宫的灯光始终没有亮起,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不过夜里搞出再多动静,似乎都没妨碍某人的睡眠,天亮的时候锦衣人打开门,迎着阳光,仰头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清气。

院子里有杂沓的脚印,有血迹,有一道道拖拽的痕迹,护卫们有老大的黑眼圈,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踩着那些血迹去洗漱吃早饭,吃完之后道:“出门。”

他带着护卫出宫,特意绕道从明晏安门前经过,特意去和明晏安道了早安,对着明晏安惨白心虚的脸,说了一大堆关心的废话,还和周围如临大敌的侍卫们微笑点了点头,最后摸了一把门框,走了。

他一走,一直憋着气的明晏安就吁出一口长气——他生怕刚才那家伙恶xing发作,一巴掌拍过来,或者一把毒粉先撒了。

好在没有。甚至看起来很正常。

真是谢天谢地。

因为憋气太久,胸肺yù炸,明晏安这一口气便吁得狂放,吸得深长。

然后他看见门框上忽然腾起一股淡淡的烟气。

门框上似乎原本有粉末,一遇上风就会散开,而明晏安吁气吸气,本身就会引动气流。

他一惊,下意识要屏住呼吸,但已经来不及。

一点点淡huáng的灰,随他尽qíng的呼吸,没入他鼻中。

刹那间明晏安脸色一僵,砰地向后一倒。

侍卫们大惊,急忙来扶,眼看明晏安脸色发僵,啊啊地张着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惊恐的呼叫,瞬间传遍了上元宫。

“大王中风,速传太医!”

……

一队轻骑,疾驰在山间窄道上。

他的雪衣已经染上风尘,胯下骏马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集结七峪和宝田两支骑兵的命令已下,他要立即赶去汇合,带领两支骑兵进入沉铁境。

一路疾行,报信的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并不太清楚沉铁境内现在怎样了,但他却了解景横波看似好脾气表象下的疯狂决断,她如果真的要也来一场宫城相bī,那一定也会做得淋漓尽致,绝不会给她自己留退路。

她为了保证三县的安宁,只带走了一万人,不能不孤军深入,直入沉铁王城。而沉铁的军力和亢龙军的军力,最起码也有五万左右,何况她还是客场,这一场,他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她必死无疑。

她竟以死相bī。

她竟以天下国土为棋局,执军队为子,cao兵锋为盘,将他入死角!

他怎敢不疯狂打马?这时候连停一停等信报都不敢。发间满是灰尘,他都来不及擦一擦。

身后马蹄声杂沓,可怜的传信骑士坐下训练有素的骏马,都已经赶得口吐白沫。

骑士呼叫声音高亢,“报——女王横戟军已入王城!与此同时,沉铁边军调动,让开关城,放亢龙军入境!”

他听着,面无表qíng,和他猜测的一样,唯一意外的是,景横波入王城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快很多。

她果然越来越厉害了,都会用这一手bī他了。

她破城极快,这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希望——破城快,她进入是要找人的,如果亢龙军沉铁军赶不上她的速度,她还来得及找到人再安全撤出王城……

他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她不要脑子被门挤了又挤,找到人了,还硬生生要故意留在王城,等人来围剿她。好bī他出来。

如果她真敢那么做……

如果她真敢那么做,他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忽然便想,景横波如果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会什么反应?

八成红唇一撇,眼眸一掠,说声:“呵呵,我好怕呀……”

然后我行我素。

他苦笑一声。

他和她,其实都是倔qiáng自我的人,谁也拿谁没办法。

那么,就只好祈祷,她能忽然想通放开,不再拘泥于知道真相,不再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bī自己,bī所有人。

只望没有人故意刺激她……

身后忽然有翅膀扑扇声,伴随一种特殊的韵律,那声音熟悉,他霍然回头。

一角雪白羽翼从视野从掠过,一样东西啪在落在他掌心。

他接住,是一个小小的锦囊,已经十分陈旧,边缘发暗,锦囊上,白龙浮沉于云霞之上,五爪金光闪闪。

这是家族的徽记!

当年开国女皇打击家族,在她的遗命下,大荒皇族世世代代封杀毁灭和家族有关的一切传说和物件。家族徽记,他也就机缘巧合看见过一次,据他这么多年查访所知,现在只有家族剩下的最后一批人,还可能携带带有徽记的东西。

这么多年,他在寻找家族,其实也就是在寻找徽记。家族的人,必然和含徽记的东西在一起。

遍寻多年不获,却在此刻忽然得见!

一生追逐,谜团终结,生死攸关,家族承续,乃至整个大荒,甚至可能影响他和她未来和结局的最重要线索,忽然在此刻出现!

他手指捏紧锦囊,抬头看天际,刚才雪白一角翅膀早已不见。

并没有看清楚那送信白鹰,到底是不是雪山训练出来的,雪山向来这么神秘,首尾无踪。

冬日风冷,他是冰雪之躯,从不知寒冷为何物,然而此刻他捏紧锦囊,只觉得从发丝到足尖,都瞬间冰凉彻骨。

一生里最大的为难,忽然这么寒光森冷,bī至面前。

往前的局,事关她生死。

往后的局,同样事关她生死,甚至关系更多人生死。

往前或者往后,都可能影响她生死!

他甚至不能派遣他人前去,属于他家族的秘密,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他本人,也无人有能力真正鉴别。

穷尽多年才得这一丝线索,如果错过,也许这一生就再也没有机会。

纵知这是阳谋,也不得不停驻。

捏紧锦囊,他迟迟没有打开,他有预感,打开会更为难。

打开,会有更有力的证据,告诉他线索在哪,只要他亲身前去,就可以解决多年疑问,可以结束多年寻找,可以获得自己和家族的生机。

无比的诱惑,以至于冰雪般的人,掌心也渐渐汗湿。

护卫们凝神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他此刻眉间神qíng所惊,屏息等着下一个影响重大的决定。

他维持着捏紧锦囊的那个动作,足足半刻钟。

半刻钟里,翻江倒海,惊涛骇làng,无数回忆和旧事纷至沓来,那些艰难的岁月,苦熬的人生,穷尽心力的寻找,为了寻找所付出的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岿然不动,心却被巨làng一波波冲击,在前进与后退中饱受折磨。

半刻钟后。

他捏紧的手指,微微一动。

然后,五指松开。

锦囊慢慢落下他的五指。

自始至终,他没有打开锦囊。

一直凝视着他的首席护卫,唯一一个知道一点内qíng的人,忽然泪流满面。

只有他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只有他知道,主子为这个线索所付出的代价,而那代价还将继续付下去,直到生命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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